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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的一间宅邸中,司马懿匆匆进来,一路穿过回廊,到了厅堂。
堂中,曹丕、曹植对坐饮茶,一言不发。 曹丕坐的笔直,喝茶时动作自然而典雅,一举一动都依礼而行,儒雅又不失礼数。 曹植则敞着怀,毫无形象的坐着,时不时端起茶杯,又放下。 司马懿进来,朝曹植行了个礼。 曹丕、曹植都没有官职,曹丕好歹是武平侯世子,曹植连世子都不是,可是司马懿礼数未少,以下官的礼节行礼。 曹植微微颔首,没有答话。 司马懿这才拜服在曹丕身前,大声道:“子桓,我实无过错,北府将军却频频欺辱于我,请子桓保我啊!”他刚从合肥战场回来。合肥一行,来回不到一个月,司马懿瘦了许多,脸上不见变化,心里却变得更为冷血。 合肥那一战打的太过残酷,他为自保,多次识破江东军的计策,立了不小的功劳,但也做过舍弃守城士兵的命令。 战场的打磨让他心性更为隐忍,连自己幼弟司马进死在曹无手中的事情都能忍下不提,以免曹丕怀疑他阴养死士。 “那日在北府中,他如何羞辱我,子桓是亲眼所见。襄阳城中,名士大会,他的一个婢女当众骂我,子建也是见过的。他的另一个婢女想要杀我,此事子建和仓舒都在场……” 司马懿伏在地上,连续说了不少曹无针对他的事情。 曹丕静静听着,听完后才走过来,和气的将司马懿扶起道:“仲达,不必忧虑,北府将军却是太过骄奢,我与子建已经定计。”
司马懿看向曹植,曹植嘿笑一声道:“北府将军未受召唤,私自南下从军,先无故斩杀校尉丁放,后在军中纵容奴仆私放敌方大将。骄傲自满,不敬天子,引起百官喧哗,又带头给亲信免除徭役,坏了规矩。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传到了御史台中,只等问罪了。”
听了他二人的话,司马懿不仅没有喜悦,反而神情起了变化,喃喃道:“不可啊!”
曹植奇怪:“咦,有何不可?”
司马懿迟疑,不说话。 曹丕道:“仲达,你我相交莫逆,无须忌讳。”
司马懿这才苦笑道:“二位当北府将军如何敢如此横行?他靠的既不是威望也不是权势,而是丞相的信任,只要丞相信他,这些小事,便打不倒他,只会让事情没有转圜。”
上一次百官去北府,如果当时司马懿就知道曹无如此得曹操信任,是不可能出手的。 如今曹无在南方战场立了功,更不容易动了,以司马懿的意思,先让曹丕保住自己,然后再想办法打击曹无。 到他出手的时候,必然是要以雷霆手段迅速打击,不会放出一丝生机。 曹植却哂道:“仲达,你当我二人不知此事么?虽不知父亲为何如此信任他,但我二人既然决定联手,自然不会留手,正是要趁父亲不在,把事情做完,以免生了后患。”
曹丕点头道:“百官弹劾,给荀令君压力,他已托病不出。下一步,只要求得天子诏书,便可将其外放,迁出许都。”
司马懿疑惑:“可是等丞相回来,二位岂不是会受到牵连?而且丞相一纸调令,还是能把他调回来啊?”
这种打草惊蛇的伎俩,令他不解。 曹丕笑道:“仲达,你有所不知。此计是这般行事,先怂恿百官弹劾他,然后我和子建出面,找各自相熟的官员保他,做成个朝堂争论的局面。最后,在我二人施压之下,朝堂不仅不会免他杂号将军的称呼,还会升他的官,让他外放为将!”
“这……” 司马懿没想到,曹丕和曹植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如此一来,等曹操回来,就看不出幕后是曹丕、曹植所为,还以为二人据理力争保下了曹无呢。 司马懿问道:“那么外放的地点……” 曹丕微笑:“既然是将军外放,自然要在边界。可是江东刚吃了败仗,随时可能反扑,江东前线是不能去的,以免伤了我这叔父。”
曹植也道:“南匈奴刚刚犯边,也不能去。”
司马懿一拍脑门:“那么只能是去陇西了!”
曹丕和曹植对视,两人接着说下去。 “没错,陇西,卫尉马腾刚刚进京,凉州正是最为稳固的地方。派去陇西屯驻,名义上是边疆,却没什么危险。让他去陇西戍边,正是我二人对叔父聊表孝心,本意是躲一躲朝堂纷争,就回来。”
“既然没有危险,这种小事,便不用回报父亲。”
“只是有个小事,卫尉马腾思念家乡的儿子,派了个信使去找那个儿子。”
二人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 司马懿终于明白了二人计划的全貌。 马腾本是西凉军阀之首,现在年老,为保儿子马超继续佣兵西凉,也是厌倦了打杀,自己到了许都,做了九卿中的卫尉。这是赤壁之战之前发生的事情。 马腾的全家,除了马超,都在许都。 马腾虽然是个粗人,但不是傻的,他必然知道等曹操百年之后,曹丕和曹植中会有一个继承曹操的遗产。 那么当两个人同时出马,让他做一件小事的时候。 不知道曹无在曹操心中真实地位的马腾,怎么会不答应。 中原初定,可是边疆仍不安定,一个将军外放,死在路上,实在正常不过。 到时候,谁又知道这一系列计谋,都是曹丕、曹植二人所为? 这一计,当真高明! 司马懿佩服道:“不知此连环计,出自谁的手笔?”
“颍川陈氏,陈长文!”
“弘农杨氏,杨德祖!”
两个人竟然说出两个不同的答案。 曹植嗤笑一声,退了回去。 曹丕微笑退回。 司马懿明白,大概是陈群和杨修共同策划了这一切。 两人都是世家大族这一代的精英,见识与能力都是顶尖的,这一计也确实顶尖。 这便是庙堂争锋,每一步都不会暴露自己的目的,曹丕和曹植会把怂恿百官弹劾的事情隐藏起来,然后把替曹无争辩的事情暴露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是好心办了错事,害死了曹无。 这样一来,就算曹操怀疑,也不会因此责怪他们。 嫡子当中,他们二人是最可能继承曹操家业的,怎么会同时处置二人? 恐怕除掉曹无之后,曹丕与曹植之间,陈群与杨修之间,还会有一场争锋。 司马懿思考一会儿,又道:“第一步,百官弹劾,是如何进行的?”
他害怕第一步就被人看出了马脚,毕竟百官当中,有很多是荀令君亲手提拔。 “这便要谢汝南太守满宠,是他第一个上书弹劾我那叔父,别的官员见家父不在、令君托病,才跟着弹劾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司马懿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满宠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是不可能被收买的,他先弹劾,证明了幕后没有人指使。 他放下了心,如此一来,当真天衣无缝了。 司马懿心中冷笑,北府曹无,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多行不义,让满宠看不惯。 等着吧,西凉铁骑的屠刀,会让你对自己这嚣张跋扈的一生无比后悔的! …… 那个酒肆中,夏侯楙的招供已经到了尾声。 “父亲让我交好京中官员。马腾贵为卫尉,他的第三子马铁,想当骑都尉,可是没有功劳。我靠着父亲的老关系,帮他疏通,他才当上了骑都尉,于是与他相熟……” 坐在马上的曹无冷笑:“于是曹丕就想到了你,通过你牵线搭桥,搭上了马腾老匹夫?”
“是……是。但都是子桓逼我的,我本没想如此啊!”
“那日去北府,也是他逼你的么?”
“这……这……是我不知叔父威严,是我做错了!”
夏侯楙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来。 从小就是纨绔子弟的他,在许都横行已久,从未这么狼狈过,然而面前这个骑马上楼的便宜叔父,好像有着压服一切纨绔子弟的能力,似乎他才是真正的纨绔,与他相比,自己实在什么都算不上。 曹无见该问的都差不多了,夏侯惇的关系摆在这,他也不打算真的对夏侯楙怎么样,于是道:“滚起来吧!”
夏侯楙如逢大赦,站了起来。 曹无看他一身盔甲,哪里都不顺眼,拿马鞭指着他道:“大丈夫想要建功立业,就去前线去。穿一身盔甲在都城招摇过市,算什么本事?”
说到这个,夏侯楙竟然梗起了脖子,道:“好叫叔父得知,我本已熟知韬略,兵法烂熟于心,只是父亲不让我上战场,没有报国的机会!”
曹无翻个白眼,你父亲夏侯惇,武力是没得说,曹营里除了典韦许褚,谁也打不过他。 但论打仗,他可比诸夏侯曹中的其他人差多了,所谓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说的就是夏侯惇。 至于夏侯楙,那就更是一声叹息了。 史书说他怯而无谋,性无武略,而好治生。翻译成人话就是,当代赵括。 对于这样一个人,曹无并不想有太多交集。 但是今天得知百官弹劾,他第一时间想到很有可能是曹丕或者曹植所为。 于是他根本就没想过如何应对百官弹劾,而是直接过来找与曹丕过从甚密的夏侯楙。 不需要玩什么弯弯绕绕,不需要做太多布局。 在庙堂争锋中,他只需一招,就是把板子重重拍上去,一板子不行,就再刺上十几剑。 那些以外他会畏首畏尾的人,才是没看清楚形势。 天塌下来,有家兄曹孟德撑着。 曹丕、曹植,和他们的谋士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毁于嚣张跋扈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