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学现卖，谢欢用的得心应手。谁让她叫他小老头来着？换做以前，谢欢绝不会说出这么幼稚失礼的话。可现在跟着牡丹耳濡目染，他也能以牙还牙了。牡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女人最忌讳自己被说老，哪怕是神仙也一样。还有，这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木头什么时候居然还会反驳她了？“老太婆？我可是仙界一枝花，艳冠群芳的百花之王。”

牡丹不服气道，“你最好给我重新组织语言，不然我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谢欢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他可以偶尔反唇相讥，但终归他是没有牡丹能说会道的。“你说等你任务完成后就要回到天上，再也不能轻易下来。”

谢欢问，“那以后岂不是再见不到了？”

“怎么会？你的造化也快了，到时候天上再见，我说不定还要称你一声仙君呢。”

牡丹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谢欢神色重新恢复平静，他刚刚只是在转移话题而已。“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牡丹给自己加戏，“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谢欢终于忍不住：“牡丹素以雍容华贵著称，你……”你这是哪门子的雍容华贵？妖艳有余而贵气不足。牡丹冷哼：“我是一朵有个性的牡丹，就要摘掉世人对牡丹的刻板印象。”

谁说牡丹就得雍容大气？她偏偏就喜欢当妖艳贱货。谢欢：……很强。谈话间，牡丹碗里的面条已经见了底，谢欢终于开始动筷。掌柜的手艺不错，一碗普通的阳春面做的有滋有味。对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食物的谢欢而言，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他的食欲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这会儿也用了半碗。掌柜的面条分量很足，他吃了半碗后，就放下了筷子。面很美味，但他实在是吃不下了。“你不吃了？”

牡丹惊讶。“嗯，吃不下。”

谢欢说。“这么点都吃不下？你的胃是太久没用消极怠工了么？”

牡丹把面端过去，“不能浪费，浪费可耻，你不吃我吃。”

“你——”谢欢刚想出声，又闭了嘴。男女同食一碗，在人间是极其亲密之人才能做的，但她来自天上，也许神仙并不在意凡间的虚礼。这么一想，谢欢也就不说话了。看着牡丹吃着那半碗面，谢欢不自然地问：“这雨要下几天？”

“你不是算到了么？”

牡丹头也不抬，专心吃面。谢欢抿唇：“凉州会有涝灾。”

牡丹咽下一口面：“天意难违。”

谢欢不语。“你放心好了，有他在呢，没哪个家伙胆子大到对那位不利。”

牡丹笑得意味深长，“不然等那位回来秋后算账，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谢欢凝眉：“你是说——”“嘘——”牡丹止住他，“天机不可泄露。”

谢欢：“……”刚刚是谁说天机不可泄露只是针对凡人而言的来着？“吃饱了，可以上路了。”

牡丹把空碗放下，“走。”

谢欢起身：“你在人间是不是不能随意使用仙术？”

“这不是废话么？能用仙术我还需要过得这么憋屈？”

牡丹抱怨道，“你知不知道我刚建立百花楼急需人手的时候，样样都要我亲自跑腿，可把我累坏了。”

谢欢低声：“没看出哪儿憋屈，你过得挺潇洒的。”

比他这个国师潇洒多了。他又说：“我可以救她。”

她不能用仙术救那女子，但是他可以。他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但又没位列仙班，不受两方管辖。“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可惜啊，只有他能救。”

牡丹长叹一声。……车队夜以继日地赶路，因为改了一条偏僻的道，原本沿途的驿站就没有了。车队停下来在一些民宿休整过几次。那些民众得知迎接的是圣驾，都是又荣幸又惶恐，收拾出了不少干净的房间。那些民众，姬墨自是让人送了些银钱表示谢意。七月初一。这条道实在太偏僻，车队驶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下一个村庄。一道篱笆立在两旁，上头的“王家村”三字格外醒目。“殿下，请下车。”

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姬墨掀开车帘，地上的积水已经可以没过小腿。整整两日，雨一刻未停。不少官员女眷见地上的水那么高，都不太愿意下车。浑浊的雨水里有不少泥土石块，还有各种杂物，让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们退避三舍。姬墨倒是面不改色地下了车。如今的风雨没有之前的大，姬墨撑了把油纸伞，直接踩进了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湿了他的靴子和衣摆。苏槿樨正打算下车，却见姬墨对她说：“伞拿着。”

姬墨的伞柄被他塞到苏槿樨手里，苏槿樨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被姬墨打横抱了起来。“你……”苏槿樨眸里有一瞬间的惊诧。他抱着她，她撑着伞，在雨中看着像幅很美的画。“很多人看着呢……”她嗫嚅着，“你身为太子的威严不要了？”

“嗯，不要了。”

姬墨说。苏槿樨彻底没话说，只是一手攀住了姬墨的脖子，一手把伞撑牢了。“那你抱紧点。”

她埋在他怀里，声音呐呐，“要是摔了，我可是要恼的。”

“摔着我都不会摔着你，哪怕我湿透了，也绝不叫你沾一滴水。”

他低头，语气轻柔，“别害羞，他们这会儿指不定有多羡慕你。”

苏槿樨此刻的确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对象。太子殿下都亲自下车了，还待在车里犹豫的官员们自然也下了车。但让他们不顾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自己的夫人下来，谁也做不到。而女眷们一个个也只能自己走下马车，埋在深深的积水里。看见在雨中的一对璧人，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升起数不尽的羡慕。抱自己的妻子，其实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许多人都拉不下脸面。众人佩服太子殿下的举止，又羡慕太子妃能得此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