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小的孩子，真的让阮未思的攻击落实了，是要吃大苦头的。乐乐小时候被拐卖之后，被人贩子待在街上乞讨。得益于长得还算可爱，又年纪小，人贩子才没有打断他的手脚，让他卖可怜。而是想着将来把他卖个好价钱，才让他得以全乎着长到这么大。见到的人多了，吃得苦头多了，他小小年纪，其实很有几分生存的智慧。可是现在，他却像是被魇住一般，根本顾不上保全自己，而是疯狂地用自己的小手小脚去踢打着面前的坏人。“大坏蛋，打死坏蛋！”

他稚嫩的童音，一再重复着这几句话。小手胡乱扑打着，意外之中抱住了阮未思的手，想也不想就直接张嘴咬了下去：“大坏蛋去死吧！”

“啊！该死的小杂种！”

阮未思忍不住尖叫一声，手上疼得她面目扭曲。乐乐这一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过于用力，小脑袋都在发颤。可以想见到底有多疼，阮未思大脑一片空白，顾不上想要教训他，狠狠地抬手推了他一把：“小畜生，你找死！”

“砰！”

乐乐小小的身体被她推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轻而沉闷的声响。阮未思抬眼一看，她精心保养的手上，食指上面是清晰的牙印，已经在冒血丝了。源源不断的疼，刀绞般的从伤口涌上来，连绵不绝。这样的疼痛让她的心头怒火更胜，恶向胆边生，不罢休地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就要往乐乐的肚子上踹：“小杂种，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浑身被摔得生疼，乐乐像是终于恢复了清醒。看着她那恐怖的尖高跟，条件反射地在地上就地一滚，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护住自己的要害，死死地闭上了眼睛。“砰！”

一声巨响袭来。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乐乐很快反应过来，双眼锃亮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看过去。果然，他的身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的肩背并不宽阔，身形窈窕纤细，可是只要躲在她的身后，就会无端生出无限的安全感。乐乐从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跟其他小孩子是不一样的。他没有任性的资格，也没有人会心疼他，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每次挨打，他都会闷不吭声地扛过去，然后像是个小狼崽子去争夺饭食，努力地生存活下来。可是这一刻，再次被阮寒星护在身后，他的小鼻子莫名酸了一下，有想哭的冲动。“漂亮姐姐……”他怯生生地抬起小手，抓住阮寒星的西装裤腿，轻轻扯了一下。看到自己黑瘦的小手，又自卑得像是触电一样收了回去。他太脏了。弄脏了漂亮姐姐的衣服，漂亮姐姐会生气的。阮寒星的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霜雪，黑白分明的眸子更像是养在水银中的两丸黑珍珠，清透冰凉，灼烧着愤怒的火焰。刚才，是她一脚直接踹在走廊上的移动病床上面，直接将病床踹飞，撞到了阮未思的肚子，才止住了她的暴行。阮未思这会儿，正痛苦不堪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时喘不过气来。听到小朋友那胆怯却又带着期盼的声音，阮寒星脸上还带着残余的冰冷戾气，转头看了过来。乐乐可勇敢了。他一点也不觉得漂亮姐姐可怕，他一点都没有被她的脸色吓到。相反，他的大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芒，眼眶却忍不住红彤彤地蒙上了水雾。他明明很坚强，人贩子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对他们拳打脚踢地发泄。他每次都不会哭，挨打也会去抢到多多的食物，身上有再多的拳脚他也能吃得下去。挨完打就没事人似的爬到大通铺上睡觉，浑身疼也没关系，睡着了就不疼了。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他懂事以后他就不会哭了。可是这会儿，看着漂亮姐姐的眼睛，他却莫名的鼻头酸涩。一点也不男子汉。他强忍着不要让自己掉下眼泪，小手背在身后。迎着阮寒星的目光，小嘴努了努，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漂亮姐姐，我疼……”他伸出一只瘦瘦的小手，努力朝上抬起来，想要让她看一看。他身上的衣服崭新，应该是新买的。可是明显不是适合他的号码，有些过分的肥大。穿在他的身上空空荡荡，显得他更加小了。一抬手，袖子直接沿着他烧火棒似的小胳膊滑了下去，露出他跟年龄不符的胳膊和手掌。他才十岁，本来该是金尊玉贵，被父母宠爱的年纪。可是他的小手上布满了老茧，有的地方还开裂了，小指甲又短又秃，有的地方还劈开了。上面有新鲜的血痕，是阮未思刚才动手抓的。他的小胳膊瘦瘦小小，没二两肉，小鸡崽子似的。让人很难想象，为什么这么点地方，竟然能遍布这么多的伤痕。有新有旧，摞在一起，触目惊心。不管什么生物，对于幼崽的怜爱都是写在基因里的。看到这么可怜的乐乐，阮寒星的心底颤了一下，眼底控制不住地生出戾气。她在兜里摸了摸，从里面掏出一把水果糖。是她出门的时候，外婆怕她忙太晚忘记吃饭，塞在她兜里让她时不时吃上一块的。拆开一块糖纸，将水果糖塞进乐乐的嘴巴里，她面上的表情温柔下来，带着心疼。“你叫乐乐对吗？”

她伸出手，毫不介意这个孩子的狼狈，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将剩下的水果糖塞到了他的小手里，阮寒星沉声道：“乖，吃了糖就没那么疼了。你在这里乖乖等姐姐，姐姐收拾完垃圾，就带去你上药。”

甜。真的好甜呀。水果糖的清甜在舌尖弥漫，乐乐瘦得凹陷的脸颊被糖块撑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一瞬间像是储藏了粮食的小仓鼠，鼓着脸有种别样的可爱。他真的很好满足。许多孩子根本看不上的普通水果糖，就能轻易让他露出灿烂而天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