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必死,不是因为犯错,而是因为实在蠢顿至极。“你下去吧!”
千璇挥一挥袖口:“锦元殿你不用回去了,去长使宫里当差吧!”
自从凤千宁战死的消息传回来,那长使宫中仅有的几名宫人都自行散了。如今的长使宫跟鬼宫几乎毫无差别,哪里还会有人当差?但王命不可违,灯笼心中就算是有千百万个不愿意,她也不得不去。活着,哪怕是苟且地暗无天日地活着,也比死了要好。然而,灯笼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等待她的并不是长使宫中的黑暗与蛛网。她甚至都没有走到长使宫殿的门口,便在拐过巷道时,从背后被人勒住了脖子。痛苦、惊慌,便是她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表情。抬头望天,漫天的星辰闪烁,却没有一颗能照亮前路。这冷漠宫墙之内,奴才的性命薄如蝉翼。纵然陨灭,也不会有人知晓,更不会有人凭吊。她们就如同那过境的扫把星,晃眼便在天际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凤千璇独躺在凤榻之上,彻夜难眠。她心中愤然:凤千雪,好手段啊,你竟然能使出这等奸计杀了寡人的人。既然你觉得活腻了,那寡人便要成全了你!此时,她心中已有一计,既能将凤千雪处死,又能不落人话柄。一切,只待凤族祭天仪式,便终会有个了结。“启禀女王陛下”宫人小顺子脚步轻盈地走近凤塌:“一切都已收拾妥当,万无一失。”
“你转告婉婉,让她去锦元殿接替灯笼先前的事务。”
“诺!”凤千璇眉头微皱:“林副将那边可有消息传来?长使将军的后事处理的如何了?皓月双刀有没有带回?”
她之所以过问,不是因为关心,而是因为恐惧。凤千宁生前实在太过可怕,穿行于万军之中,浑然不会色变。那皓月双刀,挥之则风云色变,刀过之处,春草不生。如今,哪怕是她已经死了,依然是凤千璇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她就是要将她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请资深高僧施法重重镇压,她要让她的灵魂也永远无法转世。“回禀陛下,长使将军已葬入凤栖山,皓月双刀也已经归还至兵器库中。”
凤千璇凤颜舒展,长吁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她挥了挥:“下去吧!”
“诺!”
凤千宁、皓月双刀、玉谱,这三样,一直是她心中的三根刺。一年来,她时常会梦到那一身戎装的凤千宁手握皓月双刀,雪洗凤清宫。然后她在世人面前催启玉谱,宣告她凤千宁才是凤族圣物里预言的真命天子。如今,让她寝食难安的刺,已拔出两根。她总算是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了。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好久她都没觉得凤国的天气如此般优美了。然而,睡眠却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如意。午夜时分,噩梦还是出现了。这一次,梦境里手持皓月双刀、撒豆成兵的人,居然不是凤千宁,而是凤千雪。夜城的城门外,凤千雪骑乘五彩凤凰,帅领五万叛军,军临城下。而凤千璇则众叛亲离,诺大的凤清宫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宫人们慌乱逃窜,侍卫门不知所踪。千璇无助地呼喊着:“来人啊!”
反复数次,竟然没有一个人理她。她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空气,没有任何人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城门被城中百姓打开,叛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夜城。凤千雪身披战甲,拧着林副将血淋淋的头颅站到了凤清宫的正殿之上。千璇独坐凤座,却已经是穷途末路。凤千雪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扔到她面前,仰天大笑,满脸尽是志得意满之色。“成王败寇,快把传国玉玺交出来!”
她用刀指着她的鼻翼,言语之中再无半点惧意。千璇不从,千雪便命人将她手、脚捆绑起来,悬挂于凤清殿正中的“刚正”梁下。“凤千雪,要杀便杀,休想羞辱于寡人。”
为了维护自己一代君王的仅剩的一点自尊,千璇刚想咬舌自尽,却被凤千雪用驭物术隔空取来的锦帕封住了唇。此时此刻,她就算是想死都不能。数米开外传来凤千雪的冷笑狠毒之声:“哈哈哈,凤千璇,只有凤千宁才会直接杀了你。我是凤千雪,我要放干你的血,让你一点一点慢慢地死。”
“来人啊,去寻一把匕首过来,让厉王也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吩咐完,凤千雪丢下一朵诡异的黑色曼陀罗花,背过身去。凤千雪身边的侍卫很快找来两把匕首,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眼露凶光。冰冷的匕首,狠狠地剜到了千璇的躯体之上,痛如千虫万蚁撕咬啃噬。鲜血顺着躯干,缓缓滴落地面的黑色曼陀罗上。那曼陀罗原本只是花骨朵,在吸收了她的鲜血之后,竟然绽放开来。然而盛开的却不是花,而是凤文王那张七孔流血的脸……“啊!”
凤千璇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冷汗淋淋。这夜的梦,竟然比以前每一次,更加可怕了数十倍。凤千雪不能留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那祭天大典便成为她的祭日。婉婉接替灯笼的工作,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她毕竟是御前伺候的人,却突然之间被派去冷宫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位置,心中自然有怨言。千雪吩咐她做的任何事她都拒绝,后厨送来的饭菜,丁点肉末星子她都会将其挑干吃尽了才会送进殿内。那日,婉婉送汤药过来,神色和往常有些不同。凤千雪意识到,汤药里必然有古怪。以前秋檀熬的参汤,千雪都是先饮下去,待她离开后再去茅厕里催吐出来。假如婉婉送的这一碗,不是参汤,而是毒药的话,就算催吐估计都来不及。还有七天就是天祭了,凤千璇竟然连这点时日都等不了么,连老祖宗定下的规矩都敢破?冬云从来没见千雪喝药这般犹豫,猜到汤里可能有毒,便一把夺过汤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