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大伯母是出了名的凶悍，在水村有“母老虎”之称，连屠大伯都要被她的拳头吓成缩头乌龟。蔡瑶作为儿媳妇嫁到屠大伯家里，自身矮了三寸，就成了屠大伯母重点欺负对象，天天不是被骂就是挨打。偏偏屠深对罗拂有一番暗戳戳的心思，不大满意蔡瑶这个媳妇，就任凭他娘收拾教训蔡瑶。今个，因为请客的事，屠大伯母揪着蔡瑶的头发，连踢带踹的，打得蔡瑶哎哟连天。“你这贱妇，嫁到我们家才多久，我这个老的还没死呢，你就抢着当家做主，要请人吃饭了？咋地，你要去窑子里卖，用你身上那二两肉来请那些吃白食的蠢货呢？”
蔡瑶眼泪飙出来，疼得不行，然而她相比屠大伯母，真的瘦弱了太多，根本挣扎不开。“婆婆，你赶紧放开我！要不然，我就回娘家不回来了！”
蔡瑶不是软弱无能，任人欺凌的性子，只是打不过，但口头上绝不认输。屠大伯母骂道，“娘家？哪个嫁出去的女儿还能随便回娘家？我们屠家把你娶进门，你说走就走？好啊，把彩礼钱都退回来，老娘管你回不回来！”
蔡瑶叫苦不迭，心中直骂娘，却不服气，瞅准时机挣脱屠大伯母的桎梏，跟人扭打起来。周围人见状，都上来劝这对婆媳。然而，屠大伯母痛骂不断，明面上说蔡瑶勾引男人，所以才自作主张要请客吃饭。实际上，她却是指桑骂槐，让旁的亲戚们不好意思提请客吃饭这茬。屠大伯袖手旁观，任由老婆跟儿媳撕打对骂。屠深觉得丢人，远远地站在人群外，脸上一片燥热。闹了半天，祠堂里的长辈们听到动静，走出来制止。族长的白胡子扎成一个揪揪，有点德高望重的意味。他淡定地很，叫屠大伯和屠深把他们的媳妇带回去，好生开导，还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就得和和美美的，一切才会顺利。屠大伯母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打消众人让她家请客的念头，这会见目的差不多达到了，才骂骂咧咧地被屠大伯拽走。蔡瑶被打得很惨，头发被扯掉一大把，脸上脖子上还有不少血痕。屠深都不想多看她一眼，扭头就走。蔡瑶既委屈又生气，狠狠瞪了樊梨梨一眼，撂下一句“你个贱货等着”，就匆匆拨开人群跑掉了。屠沉走过来，将樊梨梨搂进怀里。“没事？”
樊梨梨摇摇头，本想说不生气，但想想蔡瑶说的什么不下蛋，窑子之类的，还是气得鼓起了腮帮，“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骂人的话难听得很。都是女人，那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屠沉捏捏她粉嫩的脸颊，“回去后，还有得闹。”
樊梨梨也心知这一点。屠大伯母跟蔡瑶都不是善茬，就看谁能“技高一筹”了。一旁，屠老爹和屠郁正跟族长告别。族长已然年迈，但身体还算硬朗结实，黝黑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但又有时光流逝带来的镇定从容。“老八，你跟你娘闹得今天这一步，也不能全怪你。你小时候的苦，我都看在眼里。”
长叹一声，族长又道：“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好多劝，但她毕竟生你一场，你还是别真的置之不理，免得将来追悔莫及。”
屠老爹痛心道：“我那老娘被兄姐们蛊惑，非要跟我断绝关系，族长您都看在眼里。难不成，如今还要我去跟她道歉，再被她和兄姐们奚落伤害？”
族长缓缓摇头，又说，“你那些兄姐……只希望有一天，你娘要是落了个不好的下场，至少你，替她安排后事，别让她成了孤魂野鬼。”
樊梨梨窝在屠沉怀里，听见族长的话，眼睛眨了眨。安排后事？屠奶奶有好几个儿女，孙辈更是一大堆，还轮得到屠老爹一个已经断绝关系的儿子来收尸？族长对那几房就这么没有信心吗？屠老爹跟屠郁亦是同样疑惑，但看在族长的面上，自然不会一口回绝。天空灰蒙蒙的，又开始下雪。祠堂外，众人都望着飘飘洒洒的飞雪。族长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老迈的声线在寒风里格外独特。“温县至少五十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今年各地灾害频出，让人甚是忧心。”
联想到短短一年内，温县和其他相邻县城的天灾人祸，族长心中仿佛压着一块石头，担忧得不行。他望着屠郁，突然问道：“你，可愿意当屠家的族长？”
屠郁愕然，“我？族长？”
族长颔首道：”我已经老了，万一出点事，没法带屠家的人逃出生天。但你不一样，你年轻力壮，有勇有谋，要是你来继任族长，想必不会有错。”
此言一出，樊梨梨几人都惊呆了。旁边一些人听到这话，有些平静，有些惊讶，有些则一脸愤懑，十分不满。屠老爹也很不解，“族长，我家大郎还年轻，二十几岁，哪能当族长呢？您是不是酒喝多了？”
屠郁连忙推拒，“族长，我只是个小辈，怎么有资格越过各位长辈？还请您再考虑其他人。”
族长道：“小一辈里，就你们兄弟几个最有出息。你又是老八的长子，很有责任心。你虽然自幼跟老八在外漂泊，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但经我观察，你无疑是个好孩子。”
这时，有人喊道：“我不同意！他们家可不是一般的冷血无情，都能跟本家断绝关系，为了钱，连亲姑姑亲堂哥都能害。让他们带领大家族，怕不是人人都没命了！”
屠老爹的兄姐嫂子们也在人群里，纷纷附和，添油加醋地说起八房坏话。一时间，八房仿佛成了众矢之的，激烈的声讨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屠沉将樊梨梨护在身后，樊梨梨警惕四周，低声说，“果然咱们在水村都成过街老鼠了。”
“都是各房亲戚和王秀珍一家的功劳。”
屠沉冷哼。屠五跟屠二也靠过来，樊梨梨将还想乱跑的小兽拽入怀中。也不知道族长怎么就想起，让屠郁继任族长了，不过眼下看来，怕是没人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