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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穹当侯爵了,每年有五千两银子。
一想到这五千两,徐志穹总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五千两银子一年,怎么花都花不完,我徐志穹以后再和穷这个字不沾边了。 食邑上的收入每年一兑,今年的还没兑下来,这不打紧,等到秋后自然就来了。 但眼下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正午时分,梁玉瑶请徐志穹到内史令的府邸喝酒,问了一句:“侯爵府置备的怎么样了?”徐志穹喝了一杯酒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明天我就去找吏部要宅子。”
“你找吏部作甚?”
“官员的官邸不都是吏部分配的么?”
当年武栩的侍郎府就是吏部分配的。
“你想甚来!”梁玉瑶瞪了徐志穹一眼,“你若做到三品大员,或许能有一处官邸,那还不是你的,等你卸任之后,立刻搬走,你一个掌灯衙门千户,哪来的什么官邸?”
是呀,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千户,确实没有人给他提过官邸的事情。 可这不是重点。 “我都是侯爵了,比一品还大,还没有一个官邸给我住么?”
梁玉瑶嗤笑一声:“官爵,官爵,你可别把官和爵弄混了,官是官,做官时的住处是官邸,官职没了,官邸还要收回,爵是爵,不是官,没有官邸,哪怕你做到公爵,府邸也得自己买。”
这就是大宣的官制。 “罢了,”徐志穹一挥手,“我哪有钱买府邸,还住在衙门吧。”
“你说笑呢,堂堂侯爵,连个府邸都没有,住在掌灯衙门里,若是来个宾客,你用什么招待?在你那明灯轩里么?”
“咱是个实在的人,我请他去勾栏!”
“呸!嘴脸!”
梁玉瑶吃了口酒,“我这两日倒是帮你问了,有一座合适的宅邸,就是怕你嫌弃。”
“宅邸有什么好嫌弃?地方不好?”
“好的狠,城南繁华之地。”
“工艺不好?”
“那宅邸的工艺没得说,只是疏于打理,略显萧索。”
“格局不好?”
“格局上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说实话,那宅邸我相中了,你若不要,我便自己买下来。”
“只要价钱合适,我是愿意买的,你看三百两怎么样?”
梁玉瑶被酒呛了一口:“罢了,这事情当我没说。”
徐志穹诧道:“我说多了还是说少了?”
梁玉瑶嗤笑一声道:“你觉得呢?三百两银子,在城南倒也能买一座宅院,一前一后两座小院,你觉得堂堂侯爵住这个合适么?你去问问你们衙门里的青灯郎,他们家的院子都比这个大!”
徐志穹心头一紧,这个数字或许不是他能接受的:“殿下,别卖关子了,你且说到底多少银子?”
梁玉瑶伸出两根手指。 徐志穹剑眉倒竖:“难不成要两千两?”
梁玉瑶摇头叹道:“两万两。”
“两万两!”
徐志穹原地起跳,“杀人么?什么宅子,金砖玉瓦做的么?”
“原来的护国公,任颂德,你该知道这人吧?”
徐志穹抿抿嘴唇道:“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印象。”
“这个败类当初被定了罪,削了爵位,财产全都充公,也包括他那座府邸, 他那座府邸,十万两都不换,前两日玉阳下了诏书,把这些该卖掉的财产一律卖掉,充盈国库,那座宅邸作价两万两,被我相中了,你若想要,我明日就能拿来房契和地契,你若不想要,我自己便收下了。”
徐志穹摇摇头道:“殿下自己收下吧。”
梁玉瑶勾了勾徐志穹的下巴:“贼丕,还怕我骗你怎地?”
徐志穹摇头道:“你怎么会骗我。”
“你是担心任颂德的名声不好,连累你,也把你名声弄坏了?”
徐志穹还是摇头:“任颂德的名声不好,和宅邸有什么干系?”
“那你担心甚来?”
徐志穹抬起头,挺起胸膛道:“你看我像有两万两的样子么?”
梁玉瑶笑道:“那你有多少?不够的我帮你添。”
徐志穹扳着手指算了算:“要说眼下的全算上,我再去借一点,两三百两倒是筹措的出来……” 梁玉瑶的小嘴慢慢张大:“你做了掌灯衙门千户,连二三百两的积蓄都没有?”
徐志穹苦笑一声道:“千户才几个俸禄,我才当了几天千户?”
梁玉瑶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掌灯衙门不是寻常地方,凡是夜里做生意的,都得给你们孝敬,难不成你还真就靠那点俸禄活着?”
徐志穹笑一声道:“殿下,你小觑我了,且让你的红衣使查一查,我徐某人可曾收过那等不义之财?”
主观上,徐志穹的确想做个清廉的官员。 客观上,他当上千户之后,要么出去打仗,要么跟昭兴帝撕逼,要么出去杀人,要么被人追杀,大部分时间不在衙门,还没有收取不义之财的闲暇。 梁玉瑶盯着徐志穹看了许久,眼神之中满是钦敬:“若大宣的官员都是你这般该多好, 说实话,这宅院我有心送给你,倘若我还只是玉瑶公主的时候,这宅院真就送给你了,可现在情势不同,皇帝非让我当什么内书令,做了官了,顾忌也就多了,若是送你这么一件大礼,群臣面前却又不好交代。”
是啊,梁玉瑶要是真送给徐志穹一套宅邸,明天弹劾梁玉瑶和徐志穹的奏章得比白虎山还高。 梁玉瑶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文化字画之类的,作个价钱,我买了就是。”
徐志穹思量片刻,除了李沙白送他的春画,哪还有什么像样的字画。 春画是不能卖的,那些画见证了他和武千户的伟大友谊,在没有勾栏的地方,那是徐志穹净化心灵的精神食粮。 “徐某两袖清风,若说值钱点的东西,也就这身子了,”徐志穹擦擦眼泪道,“若是公主不嫌弃,我就把身子卖给你,只盼公主对我疼惜些。”
徐志穹想说个笑话。 梁玉瑶没笑。 她盯着徐志穹看了半响,问道:“贼丕,这话当真么?”
“不当真,说笑。”
徐志穹赶紧低头吃菜。
“你说不当真,就不当真么?”徐志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发现杯子是空的:“那,那什么,殿下,咱不是笑闹惯了么?”
梁玉瑶一直盯着徐志穹:“今天若是不想和你笑闹呢?”
说完,梁玉瑶一挥手吩咐婢仆关上了房门。 徐志穹赶紧起身道:“殿下,时候不早,卑职告退了,殿下你听我说,这等事却儿戏不得,这衣裳是新买的,你可不能撕……” 入夜时分,徐志穹回了中郎院,看见夏琥又在拾掇橘子,旁边放着几条麻袋,徐志穹特地把麻袋检查了一遍,夏琥喝一声道:“嘴脸,谁还敢用你那好料子是怎地?”
徐志穹道:“不是让老常用百花锦给你做了几件好衣裳么?你怎么不穿?”
夏琥低着头道:“那衣裳是好看,可穿着也不方便,滑溜溜的,身上连个麻袋都背不住。”
“你总背麻袋作甚?”
徐志穹蹲下来帮夏琥拾掇橘子,“我给你赚了那么多银子,你就非得做这小生意?”
夏琥哼了一声:“我做生意怎么了?你去找玉瑶公主喝酒,想必是要做驸马了,却看不上我这卖橘子的。”
“瞎扯!”
徐志穹摆摆手道,“她找我是商议买府邸的事情。”
夏琥放下橘子,思量片刻道:“也对,你是该买个宅邸,都是侯爵了,她帮你选宅子了么?”
“选了,”徐志穹道,“她看中了任颂德公爵府。”
夏琥双眼放光道:“那是好宅子,真真的好宅子!只怕是贵了些,那宅子少说也得十万两。”
夏琥也这么说,看来那宅邸确实是好。 徐志穹道:“梁玉瑶有门路,两万两就能买到。”
“买呀!这不买却等什么时候?”
该到花钱的时候,夏琥还真就不心疼,“我说什么来着,这钱就不能乱花,之前的两万两银子我没动过,这却要花在刀刃上了。”
“这银子是你的,我怎么舍得花!”
“什么你的我的,本来就是你赚的!”
夏琥回身就要去搬银子。
“回来!”徐志穹喝道,“你傻是怎地?这两万两银子从何而来,我说的清楚么?”
夏琥嘟着嘴道:“难道不是你正经赚的?”
“是我从滑州同知刘江浦那骗来的,”徐志穹长叹一声道,“这钱慢慢花就行,一下全拿出来,麻烦就大了。”
夏琥思量半响道:“要不这样,我假扮一个富商,出钱把这宅子买了,你若信得过我,就先挂在我名下。”
“我且说过多少次,那钱本就是你的。”
“那就不必商量了,我这就去搬银子!”
徐志穹拉住夏琥道:“傻娘子,若是你出手,还是这个价钱么?梁玉瑶不得要你十万两?”
夏琥咬着嘴唇,往地上一坐,橘子也没心思收拾了:“这么好一桩生意,怎就做不成呢?”
徐志穹捏捏夏琥脸蛋道:“罚恶司有你的中郎阁,我这里还有一座中郎院,两座宅子不够你住?”
“这宅子又不是咱们自己的!我还能把它卖了是怎地?”
徐志穹扶着额头道:“一说生意,你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正院的烛台上,双生蜡烛突然亮了一根。 这是梁玉阳有事情找他。 徐志穹安抚了夏琥几句,离开了中郎院,进了皇宫,在吕运喜的引领下,直接进了秘阁。 见了昔日的太子,徐志穹没有放肆,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叫了声:“陛下!”
梁玉阳吩咐左右人先行出去,盯着徐志穹看了许久,问了一声道:“志穹,有件事情,你可得对我实话实说。”
徐志穹心头一凛。 他难道知道我道门了? 能跟他说么? 他现在是皇帝了,判官道终究是皇室眼中的邪道。 徐志穹缓缓道:“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梁玉阳表情阴森,声音低沉道: “听说你把我六姐睡了,可是见了那红么?”
徐志穹脸色煞白:“这是谁造的谣!这件事是没有的!”
梁玉阳狰狞笑道:“没有红是吧,我就知道她没有红!”
“不是没有红,是没有睡,陛下,这事情可不能说笑!”
梁玉阳一撇嘴:“我却跟你说过多少次,咱们私底下还是叫兄弟,我听六姐说了,她替你看中了任颂德的宅子,你又没钱买,我有心把宅子送给你,又觉得不妥。”
徐志穹抬起头,义正言辞道:“陛下,光明正大的事情,有何不妥?”
梁玉阳摇头道:“皇家赏赐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我就能当十年皇帝,等这十年过去了,下一任皇帝一纸诏书,再把宅子收回去,你却找谁诉苦? 那确实是个好宅子,你买下就是了,我借给你两万两,你每年还两千,十年之后,我也该退位了,你正好把银子还清。”
徐志穹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梁玉阳亲笔拟诏,明日便要送往内阁。 却说皇帝借钱给臣子,也要拟诏么? 他故意这么做。 徐志穹买了一座这么大的府邸,肯定会招致群臣非议,皇帝光明正大下了诏书,说这是我借给他钱买的,这事情就好解释了。 拟好诏书,梁玉阳轻轻喉咙道:“这事情,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徐志穹点头道:“那宅院,我自己小心住着就是,不张扬。”
“说的不是这个,我借钱给你买的宅子,有什么不能张扬?我说的是六姐没红那事,你不要张扬。”
徐志穹跳起来道:“谁说没红?”
“那便是有红!”
“没有!我没睡我怎么晓得!”
“你不认是吧?两万两银子,你得还两万二!”
“都当了皇帝还这么斤斤计较?”
“皇帝怎地?将来退位了,不用钱养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