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黄曦之养父母那边，本来就是寒门出了贵子，没想到后来变成了逆子，公婆只得在乡下老宅清贫度日。

齐未央说完就要起身，黄曦之突然拉住她的手，猛地将她和女儿揽在怀里：“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前世他的妻女最终还是不堪重负投河自尽了，重生一回，黄曦之才知她们娘俩的珍贵。

齐未央只当黄曦之又是变相的折磨，连忙推开，还将黄柠芝也拉开：“黄曦之，我是不会去死的，你别想变着法子来惩罚我们娘俩。”

曾经黄曦之还将黄柠芝抱走换了赌资，齐未央就是回娘家凑的赎资，从那后黄柠芝再也没离开过她视线。

本来还能去做点洗浣的苦工，时刻带着女儿后，齐未央连苦工都找不到了。

黄曦之流着泪，见齐未央如刺猬般，只好举起手，道：“那你吃点东西。还有，偏屋棚户那里我住，你和柠芝住里屋。”

“柠芝，一切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害惨了你和你娘。”

齐未央望着家徒四壁，要不是这屋顶墙壁拆不走，保不住都被黄曦之拿去卖了。这屋宅的房契也早已被黄曦之赌输了。

家，已经不是家，连委身之所都算不上。三天两头催债的人上门，早已让她心神俱疲。

齐未央脸色煞白，对女儿摇着头，决绝道：“今天你说破天，我也没钱给你。你休想故技重施。”

说罢，抱起黄柠芝就去偏屋棚户。

“你吃点东西，女儿需要你。”

黄曦之叹息，自己以前真的猪油蒙了心，放着妻女不要，非要去勾栏鬼混。

齐未央估摸着黄曦之又要出去了，因为每逢这个时辰，上元赌坊催债的人就会照常来收息，留下她们母子被人欺负。

果不其然，黄曦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柠芝，等下恶人来了你别出声。等不到你爹，他们就会走的。”

齐未央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

殊不知黄曦之是去找胤州本地商号兑开萧奉给的五十两黄金的官票。

之所以将《凤初帖》让给萧奉，是黄曦之深知自己荒废了太多年，没有贵人铺路很难立足。

现如今黄曦之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他完全有把握还家人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黄曦之将官票兑开时，天隆商号直接炸锅了，很快一传十十传百。

要知道商号几乎不可能收到金票，一般都是国字号的钱庄把持垄断了黄金的储备，商号最缺的就是黄金票据，所以黄曦之被商号协理廖飞以最高的规格接待了，核对了票面真伪，见票就兑，在兑率上还给多兑了。

官兑是一兑十，廖飞让外账给黄曦之一兑十三。

临走时，廖飞眉开眼笑，拿出一张贵客卡追了上去：“贵客，我叫廖飞，以后有业务还找我。”

直到黄曦之走远了，廖飞还在那乐呵笑着，

“鬼知道这官票是不是他偷来的。”

有个伙计嘀咕了一句。

廖飞赏了他一虚踢，训道：“只要票真，见票就兑，不问来路。这事你只管烂肚子里，要是再嚼舌根，看我不扣你薪俸。”

伙计委屈地闪边，见票就兑，那也得看是什么票。要是白银票据，廖飞就是另外的压价嘴脸了。

“财神爷啊，难道这赌鬼赌发了？”

廖飞心里盘算着，这个月掌柜的给的兑率是一兑十四，刚刚给的是一兑十三，和银房、内帐的管事一分，简直就是美滋滋。

黄曦之拿着兑开的银票和散银，买了一些家用日常，刚回家就看到上元赌坊的徐坤带着几个壮汉正笑吟吟朝他招手。

“鬼哥不愧是鬼哥，三只手的生意也做。现今发财了，是不是得把账结了？”

徐坤主动揽着黄曦之的肩膀说道。

黄曦之笑道：“眼梢的消息挺灵通嘛。”

“好说好说，你是咱们场子里的客人，多了解了解客人很有必要嘛。”

徐坤这人为人豪爽，虽说是收账的，但从不暴力，用他的话说就是拿人薪俸，守法做事。

上元赌坊有个不成文的老戏码：知道你有钱还了，就是徐坤对你客气；要是没钱还债，就是丁原威逼恐吓。

久而久之，赌鬼们便称他们是黑白无常。

黄曦之明知故问，笑嘻嘻道：“对了，总共是欠多少来着？”

“欸，见外了啊，我又不是来催债的。”

徐坤知道收了债回去没什么提成，但拉了业务的抽水可不少，“择日不如撞日，去场子里玩两把？”

黄曦之乐呵道：“坤哥，我戒了。省得到时候旧的数目没清，又添新债，届时换丁原搞我，我又得脱层皮。”

“鬼哥真会说笑。我等你，你先去把东西放好。”

徐坤不怕黄曦之拒绝，越拒绝说明他越想赌。

黄曦之把东西拿去偏屋，躲在门后的黄柠芝闻声露出个头，看着他手上的玩具，两眼放光。

“不怕，爹爹在，没人敢再欺负你了。喏，爹爹给你买的新裳和玩具。”

黄柠芝欣喜不已，拿了就跑。

“这些年，苦了你。”

黄曦之又拿出碎银和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塞给齐未央。

突如其来的温柔，齐未央眼眶发红，却不接：“你哪来的钱？要债的就在外头，你拿去还了赌资，好歹还能再缓些安宁日子。”

赌坊里的钱赌坊花，一文别想带回家。

黄曦之硬塞给她道：“这钱来路正。你替我收着，该添置什么就添置，不要省。”

怕她再问，黄曦之赶忙走开。

齐未央呆立了一会，看了女儿一眼，终究留下那碎银，拿着银票追了出去，哪里还有黄曦之和赌坊几人的影子？

“鬼哥真说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戒了呢。”

徐坤边走边说道。

黄曦之认真道：“我确实不赌了。十赌九输。”

徐坤忽然停下，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你将旧数目清了，做点小本生意也好。”

当年的解元郎游街时，徐坤那时还对他小儿子说，生子当如黄曦之。

后来黄曦之与书香门第的齐未央结了姻缘，一时也是佳话。

这十年间，造化弄人，黄曦之沦落成烂人。

黄曦之哈哈笑道：“今天我不是去输的，我是去赢的。既然稳赢，自然不叫做赌。”

徐坤摇头，劝赌从善与劝娼从良，自古笑话。

殊不知，很快他就知道黄曦之说的一点不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