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中没读完就跑去国外读一个不知名堂的大学，你妈居然没反对？”

男人仰起脖子，张嘴把楚子航夹来的饺子咬住，嚼得津津有味。

“反对。所以我劝说了一晚上，还好卡塞尔学院给出的资料能够支撑它明面上属于一座优秀学院的事实。”

楚子航看着男人把嘴里的饺子吃完，又从饭盒里夹起一个喂进他的嘴里。

理论上来讲长时间昏迷醒来的病人是没那么快能够正常吃食的，但楚天骄不算正常人，醒来没多久后就说肚子好饿想吃东西，于是楚子航就拿那装有饺子在战斗中毫发无损的饭盒去加热。

“哼哼，勉勉强强吧……”楚天骄哼哼，“你的3E考试成绩是多少？”

“A。”

“不愧是我的崽！就算血统稀释了也有A级的水平！”

楚天骄眉飞色舞起来，说话间嘴里喷出几粒肉屑。

楚子航安静地拿纸巾擦掉。

“我本以为你的血统应该是B级或者B+等级，因为混血种不像赛亚人，跟普通人繁衍后代会稀释血统出现缺陷，所以大部分混血种家族都会搞各种老套的家族联姻以确保子嗣的血统纯正性……”楚天骄仍在滔滔不绝。

“那爸爸你是什么家族的？”

在楚子航的印象里，楚天骄从来就没有跟他提到过爷爷或者奶奶，仿佛永远都是孤身一人。

“谁知道呢，我爹——也就是你爷爷老早就跑美国去了，那时候也没管这事，”楚天骄又吃了一个饺子，眉开眼笑，“总之咱家以后的传承就靠你了，你在卡塞尔有喜欢的女孩子没？可别找那些金发妹，虽然说是够开放够辣，但真要成家还是得找个本地的，最好是北亰或者上海的，生了孩子好上户口……”

“所以爸爸你是在为秘党服务？”

楚子航打断了老爹絮絮叨叨越飘越远的话题。

“你大一就知道秘党了？看来卡塞尔学院在紧抓学生们的组织荣誉感啊。”

楚天骄惊诧，随后又说道，“这不能说是谁服务谁，都是站在保护人类的立场上对抗龙族复苏而已。”

“可卡塞尔学院里没有关于你的档案和记录。”

“那是因为你爹保密等级高，身为执行部有史以来最强的超级执行官之一，我的纸质档案在诺玛还没研发出来时就全部锁在冰窖的最底部了，就算录入诺玛系统也不是你这种学生有权限接触的哦。”

男人又眉飞色舞起来，十分得意地炫耀着自己在卡塞尔学院的真正身份。

“Eva的权限也不够格吗？”

“Eva？那是什么？”

“学院秘书诺玛的战争人格，现在暗地里为恸哭天使战团服务。”

“听起来权限很高啊，不过我没听说过这东西……他们最近才捣鼓出来的？”

楚天骄一愣，“这种东西能给学生社团来私人服务？可别跟我说昂热那老家伙收了你当干儿子给你开的福利！”

“校长没收我当干儿子，不过他似乎想收路明非当他干儿子，”楚子航神色平静，“爸爸你似乎很久没跟学院联系过了？”

“是有挺长一段时间了……”楚天骄若有所思，多问了一句，“现在执行部的部长是谁？”

“冯.施耐德。”

“那个‘格陵兰阴影’事件只剩下半条人命的复仇者？见鬼，那儿子你毕业了可千万别进执行部，待这疯子手下估计没啥好事。”

楚天骄顿了顿，又翘起嘴角，“总之我是在执行长期的秘密任务，除了特定的联系人和几个重要校董，其他人没资格知道我的存在……再来个饺子。”

“那昂热校长呢？”

“那老家伙从学院建立之初就掌握生杀大权了，所有S级别的执行官档案都经他手，你说他认识我不？”

“将你从尼伯龙根里救出来后，路明非问过昂热校长，他说不认识你。”

“……”楚天骄脸色先是一僵，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正常啊，这种机密肯定不能随便透露的……校长知道你是我儿子么？”

“目前还不知道，”楚子航摇摇头，“我和路明非入学时都没有将尼伯龙根和奥丁的事情说出去，路明非向校长询问有关你的情况时也是在把你从尼伯龙根里救出来后才问的。”

“……”楚天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沉默不语地咀嚼着嘴里的饺子。

对“把他从尼伯龙根里救出来”这个事实楚天骄并不感到太大意外，毕竟那个路明非可是身上插着“昆古尼尔”都要跟奥丁换血的狠崽子；

至于对方身负什么秘密不是他现在该探究的时候，他自己身上还有一堆事情没解决呢。

“儿子，能让……Eva查个档案么？”

沉默半晌后，楚天骄忽然开口。

“可以。”

楚子航拿出手机递到父亲面前，“Eva，用你的权限。”

“明白。”

清冷又带着一丝轻柔的女声响起。

卡塞尔学院里只要是上传至系统的文字与数字，Eva都能够查阅——这一权限也顺带分到了芬格尔身上，楚子航也很难想象平时邋遢不正经的芬格尔师兄暗地里居然拥有如此之高的权限，下冰窖底层跟Eva私会时更是跟回家一样熟络。

但芬格尔倒没兴趣翻阅秘党的各种禁忌绝密资料，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与其看这些反人类的黑暗东西我干嘛不去欣赏师妹们穿泳装的美好风光呢”。

“‘守望者’，档案编号SSS87092401。”

楚天骄沉声说，话语间仿佛潜藏着一段久远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SSS”。

楚子航心里一动，这是最高保密级别的档案，当初让路明非扔进垃圾桶的那份任务档案也才一个S。

这三个S的档案可能只有校长以及校董会的校董们才有资格查询。

他曾翻看过一些S或者SS级的绝密档案，除了不为人知说出去就会被扣“历史虚无主义”帽子甚至被抓进精神病院的各种龙族历史外，还有许多混血种试图增强自身的研究计划——曾有一段时间路明非拿着他那张现在已经成了恸哭天使战团全员饭卡的黑卡进了冰窖搬了好几箱子回来。

其中就有“暴血”技术的前身《血统提纯与精炼计划》的研究记录，该计划早在一战之前就已经开始研究，最初的计划是把经过稀释与炼金术增进的龙族血液当作一剂猛药注射进混血种体内——之后又依照这个计划延伸发展出将这种猛药连同混血种的器官组织移植进普通人体内以制造人工混血种的计划……

又比如另一个在二战时期进行的研究，试图通过混血种强于人类的生命力将体内部分骨骼或者神经替换成隐藏的可伸缩金属——总体来说就是想制造甚至量产“金刚狼”（当然那时候还没有X战警的漫画）……

这些计划可以说是秘党的黑暗历史，也不知到底是为了对抗龙族或者满足私欲，这些不管有没有用有的甚至一看研究标题就知道提出者是傻逼的计划都投入了试验，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并且伴随了大量作为实验体的混血种死亡，有更是反人类反伦理被称为“黑魔法”也不为过；

不过路明非却看得十分入神，有时候还做笔记，似乎想借此参考整出什么新东西来。

“搜索完毕，未搜索到关于编号SSS87092401的档案记录。”

就在楚子航思绪微微飘飞之时，Eva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见鬼了……当卧底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档案被删除，要是接头人也挂掉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楚天骄脸色有点不好看。

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过去在世界上留下的痕迹有那么一点浅。就好像那个谁谁说的“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假如真有那么一天自己被整个世界忘却了，那还有谁会记得自己的存在呢？

“爸爸，要联系校长跟你通话么？”

楚子航说。

“……没事，先不急，而且我要说的事情电话说不清楚。我得跟你回去一趟卡塞尔学院，就当弥补以前没赶上的家长会了……啊——再喂一口饺子。”

男人看着那张俊秀且安静的脸庞，嘴角咧起。

至少儿子还会记得自己。

“爸爸你吃完就休息一会，我要回一趟家应付一下妈妈那边。”

喂完男人吃掉最后一个饺子，然后再喂上半杯热水，楚子航盖上饭盒默默起身。

就当他要离开时，楚天骄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捏的同时带着几分希冀与期待：“那个……你妈妈知道我的事情吗？”

“她不知道，”楚子航摇头，“妈妈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孩子，我想她应该把你忘掉了，所以我没告诉她关于你的任何事情，这只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毕竟……”

他语气顿了顿，“这是爸爸你当初自己做出的选择。”

楚天骄的目光有些黯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虽然你说的没错，但你这话可真是够扎心的啊。”

“我能理解你，你是不想将我们牵连进另一个危险的世界，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你的做法有些糟糕。”

“而且你还有我，爸爸，”楚子航凝视着父亲的双眼，神色平静，“我不会再失去你一次，无论以后前路如何，我都会跟着你一起走下去，哪怕是与你一同战斗奔赴至盛大美丽的死亡。”

楚天骄怔怔地看了楚子航很久，眼眶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晶莹的东西。

“妈的，大年初一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啊，我还等着你能带个女朋友回来见我呢……”

他有些开心地笑了，脸上苦涩一扫而空，笑容里带着一丝欣慰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