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就是挨打挨骂吗？反正都习惯了……

封俊杰是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的教育方法。

他经常说，小孩子就跟正在成长的小杨树一样，得一直拗着点，发现有什么做错的，就得该打打、该骂骂，这样才不容易长歪！

所以封俊杰不认为打骂孩子有什么不对，不过需要注意分寸。

封窈窈就是这么过来的，屁股没少挨踢，后背没少被锤！

虽然封俊杰掌握有度，但打是真打，痛是真痛，一点都不掺假！

结果回家后才发现封俊杰不在家，鸵鸟心态的封窈窈没有细问她爸爸的去向。

她只有逃过一劫的侥幸。

一顿早饭也是吃的心神不宁。

对于清晨发生的事情，封窈窈没有跟家里任何人说，她怕被家人盘问，最后知道自己早读课不认真背书的事。

在她心中这件事只要没人提，那就过去了。

早上第一节的课堂上，看着王老师准备讲课，封窈窈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看来没人告诉王老师，她还不知道清晨的事。

“老师，我有事报告！”

第一排的王华英举起手来说到。

举手的姿势规规矩矩，标标准准，一看就是听话的好孩子。

可她接下来的话对封窈窈来说就不友好了。

封窈窈在她举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呼吸都放轻了……

也许是像老师请教问题呢？她安慰自己。

然而天不遂人愿。

“老师，封窈窈的爸爸今天早读课上突然闯进教室，二话不说就把老师的讲桌给踢翻了！”

王华英不等王老师的回复，就站起来说道，她口齿咬字清晰，言语表达清楚，几句话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一口气还没松完的封窈窈，又把气提起来了，那口气停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噎的她心里发疼又发慌。

她感觉世界都安静了，全班人都能听到她剧烈又毫无节奏的心跳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告状的会是王华英！

他们班下课后基本上都是男生跟男生玩，女生跟女生玩。

班里仅有8个女生，不说感情有多好，但是大家都是下课后一起跳皮筋、跳房子、踢毽子的好伙伴呀！

她想过可能会是平时就仗着自己长的高，喜欢欺负人的封云……

想过曾经受过她划“三八线”欺负的前同桌罗星佑……

想过平时最喜欢吓唬她、欺负她的邻居家的同学文鹏飞……

想过平时就喜欢打小报告的高绍林……

她想过很多人，只有女生，她从来没有担心过，她以为她们是站在一起的，她们是朋友，不是该维护对方吗？王华英的行为，对当时只有十来岁的封窈窈来说，无疑是对她们友情的背叛。

对于小伙伴的背叛，封窈窈顾不得去伤心、失望、生气。

她现在很慌张，她很怕王老师生气，怕被叫家长，也怕当着全班人的面受批评。

虽然那个时候的封窈窈还没有喜欢的人，但是她也有羞耻心，知道当众受批评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

“啪”的一声，王老师把课本狠狠的拍在讲桌上。

桌上的粉笔灰都吹了第一排讲桌前面的同学一脸，引起几声咳嗽声。

接着又忍下去了，憋着一口气，胸口发出“咳咳咳”的闷哼声。

王老师当然很生气。

“你说什么？！”

王老师问王华英。

“真的，大家都看到了，她爸爸把桌子踢翻了就走，桌子还是我扶起来的！”

王华英生怕王老师不信她，赶紧补充道，顺便还表示自己的功劳。

“王华英说的是真的？”

王老师环视了教室里的同学一圈，开口问道，声音喜怒未辨。

封窈窈低着头，瑟瑟发抖，双手在课桌底下悄悄合十，在心底不断的祈祷着：“不要说，不要说，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大家都不要说呀……”

希望如果没有人回答，王老师可以就此揭过不提。

也许是她的祈祷起作用了，也许是被封俊杰今天的行为给震慑住了。

班里的同学没有一个人吭声，一个个在王老师逼视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王老师显然不会就此作罢。

“封窈窈，你自己来说，王华英说的是真的吗？你爸爸真的把老师的讲桌踢翻了？”

王老师语气并没有多生气，仿佛就跟平时抽同学回答问题一样平常。

封窈窈站起来，低着头不敢吭声，双手手指不安的扭动着，掌心的汗水濡湿一片，打算把沉默进行到底。

“封窈窈，说话，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王老师不给封窈窈沉默的时间。

封窈窈想过很多托词，想说是误会，想说她爸爸不是故意的，还想说可能她爸爸想踢的是她的课桌？

可是最后也只化为一句：“是。”

细若蚊蝇。

“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到！”

王老师还是很平静。

王老师是不是在故意刁难她？给她难堪？

封窈窈脸红的似滴血，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的不肯掉下来。她已经够丢人的了，不能再当着全班人的面哭！

可惜她没有继承封俊杰圆溜溜的大眼睛，反而随了她妈妈文玉的眯眯三角眼。

就算双眼含泪，也没有文中描写的梨花带雨的惹人怜爱感。

反而因为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让人有种死不认罪的倔强。

“说话！大点声！”

王老师显然耐心不足了。

有了第一次开口，第二次开口显然就简单多了，反正该丢的人也丢了，大家也都看到了，没有什么好狡辩的。

封窈窈“是！对不起老师，我爸爸一定不是故意的！”

封窈窈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她紧紧闭着眼睛，攥紧手心，大声说道。

就像开关，忍了那么久的眼泪在说完这句话后，跟开了闸的水，哗啦流了满脸。

封窈窈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下巴抵着胸口，紧紧咬着嘴巴，屏着气，小声的缓慢的交换着呼吸，就怕一松口，啜泣声就溢出来。

她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可是班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就算她竭力忍耐，也能清楚的听到她微微的抽气声，她肩膀的抖动也肉眼可见。

王老师拿着教鞭棍，手背在身后，踱步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向封窈窈的位置，就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无论封窈窈在心里默默祈祷了多少次“不要过来”，王老师仍然坚定不移的走到她面前，然后绕着圈子来回不停的走着。

她一手拿着教鞭棍，在另一手掌心轻轻的敲打，发出细小又有节奏的“啪啪”声。

封窈窈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不敢抬头看老师的脸色，也不敢去看周围的同学。

她的眼睛注视着教鞭棍，看着它一上一下的在王老师的掌心有节奏的挥舞着，想着它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零几年的时候，家长们送孩子们去学校，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孩子不听话，老师您只管该打打该骂骂，千万不用留情面”。

因为老师们大部分是村子里的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就怕老师会因为那点面子情，对自己的孩子放松管教。

有的孩子调皮捣蛋不听话，有的老师就会拿教鞭棍打人的。

听说王老师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拿教鞭棍打人，后来放学后被高年级的学生教训过几次，就收敛了很多，到了封窈窈这一届已经没有见过她打人了。

“这次估计老师要打人了！”

这是全班人心中的想法。

盯着盯着，封窈窈脑中渐渐没了思绪，空白一片，也忘记哭了，沉默的等待着属于她的裁决。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就几分钟时间。

王老师终于不再走动，站定在封窈窈面前。

“来了！”

封窈窈心想，她缩紧肩膀，咬紧牙关，双手紧握，等着教鞭棍落在身上。

到时候不管打的多痛，她都不能喊出声来！

“你爸爸为什么踢翻讲桌？”

王老师开口。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在身上，封窈窈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后愣了愣。

为什么？难道是自己早读课跟别人说闲话？那为什么不是踢她的桌子？

“我不知道。”

她确实搞不明白。

“嗯……这样吧，你也别上课了，你回家去吧！”

王老师的声音再次想起，却不按套路出牌。

王老师要开除她吗？！吓得她赶紧抬头，顾不得脸上的泪水。

如果她被开除了，她爸估计会打断她的腿！虽然她学习成绩不好，但是她也不想小伙伴们都在上学，她却要下地干活。

她后悔了！她不该上课说闲话！她以后再也不敢了！如果这次可以不被开除，她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认真听课！再也不上课开小差，再也不自习课聊闲话了！

那时候的她太小，还不懂一个普通的老师是没有资格随便开除学生的。

封窈窈吓坏了，她赶紧再次认错：“老师，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虽然不知道她爸爸踢翻讲桌，跟她上课聊天有关系没，但事件起因总是自己没错了，不管怎样，先认错！

“你回家吧，把你爸爸叫过来，你爸爸什么时候来找我，你什么时候来上课！如果叫不过来你爸爸，你也别来上课了！”

王老师不理会封窈窈的认错。

只是叫家长，以前她最怕叫家长，但是比起被开除，叫家长是很轻的处罚了。

封窈窈走出校门，这个时候大人们也该准备下地干活了，路边人不多，没人看到她的窘态了。

她可以放声大哭了。

“呜哇……呜……”封窈窈边跑边哭，平时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居然在五分钟内被她跑完了。

“妈！妈！呜……妈妈……嗝……”封窈窈一进家门就喊。

她路上跑的太快太急，又一直哭个不停，导致现在不停的抽气、打嗝。

“怎么了？你怎么了？哭什么？”

文玉听到声音，赶紧从房门出来，看到封窈窈满脸泪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声问道。

“我爸爸呢？他在哪？我找我爸，呜……嗝……嗝……”封窈窈说完又打了几个哭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