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县知县郭晖将户部官员带去了忻县衙署二堂。 所有人坐下,郭晖将忻县如今的情形讲给上官听:“眼下都在春耕,宋节度使带人去了代州军营。”
往年春耕的时候,辽人都会寻机会扰边,今年自然也要稳固边疆,更何况眼下正在建榷场,不能有什么闪失。 户部前来北方本是为了巡视耕种的情形,一路往北而来发现今年八州格外不同,就像是寒冬过去,万物复苏。 不止是因为今年朝廷给了粮种,更因为战事过了之后,百姓终于安下心来,干起活比寻常人更有力气似的。 八州也都仿照去年镇州、赵州的做法,朝廷打造不少农具,购买耕牛借给百姓们用处,可以说朝廷、百姓将所有精神都用在了春耕上。 户部巡官一路而来,身穿官服在官路上行走,竟然没有人驻足查看,要知道他没到八州之前,每经过一州、一县,当地官员早就得到消息前来迎接,他来八州之后,还要遍地去寻八州的官吏。 郭晖和户部巡官从前就相识,几个人在衙署叙完公事之后,郭晖就将户部巡官引到侧室里说话。 “我们这位宋节度使与旁人不同,”郭晖道,“平日里节度使来衙署,不会事先知会,也用不着我们相迎,他不是那么在意礼数的人,但若是谁政务没处置好,那定然不会轻饶。”
户部巡官道:“怪不得前来八州的官员,其中有几人暗中上奏折参宋羡一本,说他喜怒无常、独断专行还草菅人命。”
提及草菅人命这茬,郭晖叹口气:“那还真的不怨宋节度使,那胡知县仗着族中有人在中书省,私底下不听从宋节度使吩咐,被宋节度使当众处罚之后,闹着去投河洗清冤屈。宋节度使没有理睬他,他还真的这般做了,捞起来的时候人还没死,但北方天气寒冷,这么一冻,就冻出了病,前前后后五天人就没了。”
户部巡官点点头:“宋节度使上了奏折,将一切说明了,皇上没有责怪节度使。”
这些在郭晖等人意料之中,整饬八州之地,定然不会平平顺顺,如果就怕出事畏首畏尾,将来更会被人制约,倒不如大刀阔斧,惩治了一个胡知县,杀鸡儆猴,那些目的不纯的人就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次。 难得的是,宋羡还将胡知县种种作为留了证据,就算被告去了天子面前也没有任何的结果。 郭晖愈发觉得老师和李佑大人有眼光,宋羡是个有本事的,现在的宋羡在八州,是官吏敬畏,百姓拥护,坐稳了节度使之位。 户部巡官又低声道:“郡主那边如何?”
往常肯定不会问到郡主,但八州许多事要依赖郡主。 郭晖道:“前几日在山上看药材,这些日子不知在何处。”
节度使对郡主护得严实,郡主的消息他们并不是全都知晓。 户部巡官道:“我还要去附近县里看看,然后就要北上代州。”
户部巡官说完这话,看到郭晖一笑,他不禁道:“你笑什么?”
郭晖咳嗽一声,恢复了往常的肃穆,不过眼睛中依旧满是自信:“您去看了就知晓,八州的州、县都一样,再过一阵子地里就会种满了农物。”
户部巡官道:“真是这样,回去京城我也能向朝廷复命了。”
不管八州之地是谁戍守,朝廷还是希望这里安定,至少不能闹出灾荒和民乱。 站起身将要离开之前,户部巡官看先郭晖:“你是京中派来的官员,要好好做事,等有了政绩就能调回京师。”
郭晖心中一动,躬身将户部巡官送了出去,他来八州的时候,是老师暗中帮忙,他们这几个人动身来北疆的时候,皇上特意召见他们,意思再明白不过,要他们在八州看住了宋羡。 他们几个人满怀心事来到八州,不过很快就被衙门的事务缠住了,将这些全都抛诸脑后,先是赊羊毛给百姓,之后又打造农具,这一笔笔账目和文书都要做好。 没有时间让他们适应新的职司,应该说根本没有适应,等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八州父母官,宋羡提及的那些事件件都对八州有利,他们自然而然要尽全力去做,总不能让百姓因为没有好的父母官忍饥挨饿。 天家的那些暗示……眼下着实没有功夫去思量。 “郭大人,”衙差进门道,“咱们还要去山上看药材吗?”
“去。”
郭晖道。 药材种了有些日子了,不亲眼看看总放心不下,郭晖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脚下有些奇怪,低头一看,鞋底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了。 郭晖道:“再换一双鞋来。”
母亲一定没料到,到了八州之后,她儿子最需要的是鞋子。 …… 代州关卡上,并没有像郭晖等人思量的那般剑拔弩张,反而有些平日里听不到的声音。 羊羔的叫声此起彼伏。 宋羡关上城门,看了一眼那些精神十足的羊羔,满意地点了点头,榷场还没正式开起来,但三皇子葛坤十分配合,对他提出的要求几乎都能答应。 就像这次的羊羔,他是真心实意买羊羔,在葛坤眼中仿佛他要寻机开战似的,每只羊羔都经过了仔细地挑选,看着个个强壮。 宋羡忽然对葛坤生出了几分爱才之心,希望葛坤一直留在这里,这样对两国的榷场更有好处。 “将我们北方酿造的酒给三皇子送几坛,”宋羡道,“以示感谢。”
常安可以预想到,突然收到大爷的礼物,葛坤会是什么心情,可能又在揣摩大爷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大爷的心思,葛坤可能要用一辈子的功夫来猜。 宋羡从关卡出来,一路回到代州的宅院。 常悦见到宋羡迎过来:“郡主在堂屋里,刘济从西府回来了。大老爷和郡主找的那个刘熙应该已经过世了。”
宋羡听到这话目光微深:“人是怎么死的?”
常悦道:“听说是遇到了歹人,被人掳到了深山中,抢了财物,伤了性命。”
一个常年来往海上的人,会被歹人不声不响的杀了?宋羡微微皱眉,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