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陶为鲁王打理海上商贸多年,对各种货物都了如指掌,瓷器、书画、药材,以至于陈家村出的线穗等物,拿到他手上,他立即能估出价钱。 这样的墨,是上等的墨块,应该能卖出高价,何以会比他们平日卖的还要便宜一半?真的有这样的货物,那要赚多少银钱? 李陶将墨块凑在鼻端仔细地闻,一股淡淡的香料味道传来,与龙涎香和麝香的味道不同,但也很是好闻。 这样的墨若是便宜,定是在制墨的时候用了别的药材,否则以香料的贵重,卖这个价钱绝对不划算。 难不成有人改变了制墨的方子? 李陶又沾了墨放在口中尝了尝,随即皱起眉头,制墨要用松木,可是他手里这墨块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用了松木。 还有这种好东西? 李陶陷入思绪之中,没有听到朴寿的回话,于是转过头用目光去示意朴寿。 朴寿只得将话再说一遍:“听那海商说,这是大齐产的墨块,他能肯定,卖给他墨块的是齐人。”
不可能。 李陶皱起眉头,他听到这话时,脑海中首先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大齐有这样的墨块,他肯定知晓,难道这段时间他忽略了什么? 为了弄清楚,李陶看向朴寿:“你有没有让人去问问?”
鲁王爷在大齐各处都有眼线,询问这桩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朴寿道:“我知晓之后就打听人去问了,墨块这样的东西想要打听并不难,大齐有几处制墨作坊,真是大齐制出的墨块,他们不会不知晓。”
李陶却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墨制出之后,运到海上,卖给了海商,他们又从海商那里得到消息,前前后后经历了多久? 这些本该是被他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如今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他却还是一头雾水。 李陶决计不能容忍:“那些船你们可见到了?他们拉着货物卖给海商,你们就没收到半点消息?”
朴寿道:“或许……那船太小,所以我们没有在意。听海商说,那两条船来去很快,明显对海上十分熟悉。”
李陶想到了刘熙,刘熙仗着对海上情形的熟悉,手中又握着罗盘,有几次他明明见到刘熙的船只,却硬是被刘熙逃走了。 难道是刘熙那些人又重新在海上活动了?可是,不但他们的人没有发现,戍边卫所也没有察觉。 “去查,”李陶道,“真的是大齐的船只,那些人毕竟在沿海附近落脚,三日之内必须查到蛛丝马迹。”
朴寿应声。 李陶目光微深,不管是那些人的神出鬼没还是他们卖的货物,李陶都觉不简单,至少不是寻常百姓为了养家糊口,冒险私运。 那些人拿出旁人没有的墨块来贩卖,所图的不是一两船货物,很有可能早有算计,用墨块来吸引那些藩人,然后再玩把大的。 李陶感觉到了被人挑衅的滋味儿。 难不成有人想要压制他们,取而代之? 事实证明李陶的思量没有错,朴寿刚查到登州附近曾见过船只,就有藩商又向那些人买了墨块。 这次不止是墨块,还有大量的线穗、花毡和各种纸笺。 甚至有藩商询问李陶货物的价钱能不能再低一些,因为卖墨块的那些人,卖给他们的其他货物价钱至少比李陶少了两成。 李陶看向朴寿:“你说不过就是渔民自己造的小船?”
朴寿额头上满是汗水:“登州那边的确就查到了几条小船,除非他们不是从大齐附近出发的。”
李陶道:“那他们手里的为何都是大齐的货物?”
朴寿哑然,很难解释。 李陶冷冷地道:“在海上这么多年,竟然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是不是一定要等到被人打到家门口,才能弄清楚?”
朴寿着实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要不然给海州知州送个信,让他调动卫所的人手,盯着些……我们的人手毕竟不够,这么查下去也不是办法。”
李陶静静地听着:“如果海州查不到呢?”
朴寿差点脱口而出,要不然禀告给王爷,王爷手中有那么多人,不过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朴寿就放弃了,李大人说过事事都依靠王爷,还要他们做什么? 朴寿接着道:“我调动船只守在附近海上,尤其跟着那些藩商,这次只要那些人出现,就不会让他们逃脱,先将人拿住审问了再说。”
李陶点了点头。 朴寿松了口气:“那我立即就去安排。”
李陶目光幽深,手心里依旧捏着朴寿带来的墨块,如果这都不能查清,那些人的来历必然不简单。 …… 大约又过了七八日。 藩商那边得到消息,那些人又带来了货物。 “真快,”李陶道,“比我们还要快。”
这些人到底如何买的货物?一个月内,三次来到海上。 要知道八州的货物可并不好买。 李陶这次准备亲自前去,他们事先准备好了六艘大船,这次定然不能让那些人逃脱。 李陶的大船离开小岛。 郑氏看到眼里,回到寨子找到了陈嫂:“肯定出事了。”
李陶突然调动了六条大船,带走了许多岛上的人手,近几年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郑氏压低声音:“可能被你料中,有人盯上了李陶他们,我探听到消息,李陶这次是去抓人的,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陈嫂仔细想着:“若是这次抓不到,我们的机会就更大了。”
抓不到,就证明那些人十分厉害,不是李陶能够应付的。 那么下一次,可能会有更大的冲突,到时候必然波及小岛。 “还要加快造船,”陈嫂道,“说不定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 李陶几艘大船赶到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两条船的影子。 “追。”
李陶一声令下,船上的人奋力掌控着船只前行。 然而那两条船在海上说不出的灵活,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围过去。”
李陶一声令下,早就有所准备的船只,向中间靠拢。 眼看就要将那两条船围住,忽然火光一闪。 “轰”地一声,距离那两条船最近的船只被火器击中,船上的人纷纷落入海中。 看着那火光和浓烟,李陶额头青筋一跳,那些人竟然有火器,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次会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