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杭州行宫。萧衍坐在临窗的茶几前,此刻上面茶具已被撤走,换上了一副棋盘。“陆非,陪我下一局。”
陆非鬓角发紧,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主子这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他在萧衍对面坐下,忍不住偷偷瞄眼打量着他。自从主子开始被冠上游手好闲的名声后,已经甚少碰棋,印象中下棋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怎么今日好端端的,让他备了棋盘,还要同他下棋?萧衍显然没在意自己随从因为他突然的兴致开始的一系列胡思乱想,他随手抓了一把棋子:“单?还是双?”
陆非呆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忙道:“双。”
萧衍将手中棋子搁置棋牌:“双,你先。”
陆非干笑一声:“主子,承让。”
然后执了一枚白子,随意放置在了棋盘上。萧衍执黑子,跟着下了一步。双方你来我往。很快陆非便败下阵来。他棋艺本就不如萧衍,又明显的心不在焉,不过须臾,就几乎被杀得片甲不留。“主子,属下输了。”
他干笑一声,又问,“主子,还下吗?”
萧衍瞪了他一眼,好好的兴致被败了干净,将黑子随意往棋盘一扔:“算了,收了吧。”
下棋果然还是要找十三弟。算算日子,今年过年该回都城一趟了。萧衍想起弟弟,抿着的唇角微微弯了弧度,露出一丝笑意。这小子,真给他在那玩乐不思蜀了。陆非边收着棋盘,边偷偷观察主子神色,见他眉宇微霁,心情应该不算差,耐不住心中好奇,大着胆子问:“主子,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萧衍懒懒瞥了他一眼:“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陆非将收拾好的棋盘往边上一搁,立即回道:“回主子的话,如你所料,姓范的小子幕后应该就是上官家,只是究竟是左相的意思,还是上官小姐的意思,属下……暂时还未查清。”
他硬着头皮道:“请主子再宽限几日,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萧衍倒显得并不迫切,淡淡道:“此事不急。”
陆非惊疑的快速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微变,心里不免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赶紧垂眸回道:“是。”
萧衍黑眸半敛,道:“既然你们能查到,别人应该也能查到,让暗卫将线索清干净了。”
陆非一愣,见主子眼神斜过来,立即回神,应道:“是,属下即刻吩咐下去。”
心里却忍不住道:主子您这是看不起人家九门呢,还是看不起自家暗卫。若不是暗卫中有追踪高手,只怕根本发现不了那秀才身边有九门之人出没。而且这还是在知道上官小姐曾落难楚家村,或许与秀才认识,才会着重从中调查。一般人即便怀疑那秀才是不是受人指使,也得先找出那个怀疑对象来吧?他正胡思乱想着。萧衍提起茶壶替自己斟了杯茶,茶水流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正想要告退。却听自家主子突然语带戏谑道:“不管是咱们左相大人的布局,还是上官小姐的主意,这次杭州城的官员只怕要寝食难安了。”
陆非一愣,随即立刻笑嘻嘻附和道:“是啊,做贼心虚嘛。”
萧衍端起茶盏,却没有直接放置唇边,黑眸中有丝隔岸观火的兴味之意,他喃喃道:“老四主审,老六辅审,再加一个立场不明的大理寺少卿......”他唇角嗤笑一声,“陆非,你说,父皇是知道了什么,故意为之呢?还是并无深意,纯粹是给老四、老六一个历练机会呢?”
陆非哪敢回答,扬起他惯会的干笑:“属下愚笨,还望主子明鉴。”
萧衍眼角微挑,盯着他看的时候,透着一丝与生俱来的锋芒。陆非咽了咽口水。好在萧衍并未非要一个答案,他道:“暗部之前不是收集了一些有关户部赋税的罪证,想个办法给胡则宁送去。”
陆非道:“是。”
萧衍这才慢慢喝起了茶。陆非等了一会,见他没其他吩咐,才道:“那属下告退。”
萧衍淡“嗯”了一声。门开启又重新掩上。萧衍没有在意,他喝着茶,望着窗外的圆月。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都十八了,居然依旧圆如银盘。“户部......”他唇角勾了勾。不知道远在都城的户部尚书和老二,何时会得知消息,又会如何搭救?他很是期待啊!***上官瑜才没功夫去想是否有人会借由赋税一案大作文章,排除异己。即便是牵扯出户部,在她看来,全是罪有应得。......接下来的时日,上官时庸和周善缘倒比以往空闲了许多,除了偶尔皇上召见,几乎都留在周府,闭门谢客。周氏和张氏是最开心的,难得自家相公有时间陪陪自己。关于此案,周老太爷曾问起过一次,不过他早已远离朝政,对于这些事有些意兴珊阑,知道自家的没牵涉其中,也就没再多深究。永兴帝那边,原本计划观潮结束便启程回都城,如今因这赋税一案,决定多留几日。杭州府衙内专门另设两间屋子,作为此次赋税案的办公之所。衙内知情的,愁云惨雾,就怕殃及池鱼;而不知情的那些官员,也多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各个谨小慎微起来。***李府。李振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马文元被他晃得有些头晕,忍不住道:“我看要不还是赶紧给郑尚书去封信吧,若事态发展不受控制,他也好提早有个准备。”
李振不悦道:“我难道没想过嘛?这不是怕打草惊蛇,一个不慎就得自投罗网。”
他气道:“大理寺那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如今也不知道掌握多少线索。”
马文元在胡则宁那边同样碰了壁,语气有些急:“难道就一直坐以待毙?”
一旁的杭州同知蒋林道:“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们看,要不要给送几个美人过去?”
马文元哼了一声:“还等你说,李大人早就试过了,不然怎么说那小子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