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卤鸭镇的真地震假魔法的真相一五一十都说了，当然是略有删减的讲重点。陈队的脸色有些铁青，他匆忙对旁边的同事喊道：“快拨审判长的电话。”

“没他的号啊。”

“没脑子吗，打给总部，让他们转接！”

电话总算接通了，陈队将手机连上扩音器，喇叭里传来审判长庄严的宣判声，华姨仍在哭，听起来既凄厉又刺耳——我都忘了何紫呈把廖启颜劈成焦炭这事了。

我依然在发言，大声地将地震的真相念完一遍又一遍，他小声我大声，他大声我更大声，我们已经是在吵架了。吵到最后我几乎抓着麦克风大吼，而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只传来隐约几声法槌敲桌响。陈队指着我的脸，严厉地喝道：“闭嘴，回你的位置！”

终于，爱丽丝语气黯淡地说：“司徒先生，对不起，我尽力了。”

她的话是一句暗号，这暗号在来中环山前我早已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反复背诵了多次，这句话一共十一个字，得一字不落地由爱丽丝说完才能执行命令，即使她说错一个字我都会说“听不清楚？”

来确认要不要用备用计划。

我和爱丽丝在马粪岭山顶取证完毕后便开始计划了。演习前，爱丽丝在用手绢搽拭一根竹棍，仿佛在专心地轻抚剑刃般。我看着她手中的武器心里有些发毛，急忙说：“你要是打人，我不接单了。”

爱丽丝看了一眼我的眼睛说：“你在撒谎。”

“那行吧，我很笨，你得手把手我才能学会。”

爱丽丝用棍子一敲大地，严厉地说：“趴下！”

我只好万般无奈地臣服在公主面前。

“慢吞吞得像个随时要撒架的老头，需要借你轮椅用吗！需要吗！先给我做十个俯卧撑，下俯！挺身！下俯！挺身！好了，别动，保持挺身的姿势，想象一下你背部上方是镭射激光网，你只要稍微轻举妄动便会被切成碎块，把你撅起的屁股压下去，除非你不想要屁股，跪一辈子！”

我屁股左半边一疼，像被牛角给戳了个血窟窿，我赶紧回头张望，看见爱丽丝又朝我屁股右半边捅了一棍子，我吓得也疼得冷汗涔涔，她呵斥我：“集中精神，站起来！”

我跳起来。

“东西掉了，捡东西！”

我弯腰垂手，她朝我膝盖捅了一棍子，骂骂咧咧地说：“简直像块木头！你的两条腿得弯曲，以起跑的姿势，随时准备冲刺，重来，重复二十遍！”

我开始抗拒她的野蛮教学，动作越来越随意并对她不屑一顾，爱丽丝则奋力地用她的竹棍捅我，捅我屁股，捅我脚踝，脑袋不捅，她敲的，而她捅人的动作就像高手击剑，一送一个准，手在动却不见剑刃。尽管她在棍尖绑了手绢，但还是让我疼得龇牙咧嘴，我挽起袖子，整条右臂全是斑斑点点的红圈，有几处破皮泛紫。最后我急了，转身就走，嘀咕道：“不干了！”

“满嘴谎言，站住！”

她喊道。

我立定，两手插着裤兜，头歪着——我一个英雄的后裔，此刻应在战场保家卫国，现在居然在赔一个小女孩在玩游戏……

爱丽丝怒斥道：“回来！”

……坚决不干了，迈开脚步走给她看，让她看看女娲之子的铮铮铁骨。

爱丽丝提着竹棍绕到我面前，往地上一敲，怒喝道：“趴下！”

我又看到了她的脸，如同中了魅惑术般，鼻子发酸，泪汪汪，我那两膝触电一样，抖啊抖，颤啊颤，我使劲挺直膝盖——别跪，千万别跪。最终我还是趴下了——玫瑰好香，真舒服。

爱丽丝绕到我身后，如同舞蹈教练一样，踢了我脚后跟，说：“起来，再来一遍——阿达奇给他一瓶矿泉水。司徒宝你想象一下四周的人都荷枪实弹的，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你，你危在旦夕，很焦躁，你现在喝水，大口的灌，让水溢出，务必把瓶子弄得滑溜溜。你看向何紫呈，骂她几句，绕到她身后象征性地踢她一脚，让她趴在地上，让她给你们的祖先忏悔，指着女娲像的头顶数落何紫呈，千万记住，你得一直踩着她的后背，别让她起身。接着瓶子被你激烈的动作晃掉了，停停，不要立即弯腰捡起，沉住气，犹豫半秒钟，放松点，接着果断弯腰，表情凶狠，装作在咒骂这倒霉的一天，实际上你在念咒语，施展空间跨越，把这块激光网张开，高度越低越好……”

我为难地说：“确定吗，那半截子尸体的场面，会让观众看见，甚至当着被杀者父母们的面。”

爱丽丝转身背对我，语气坚决狠厉：“真是恶心的体贴，伪政府要杀你的表妹，你却在关心他们的家人，这些人是一群胆小怯懦的鼠辈软骨头，不去找帝国军算账，却要杀我们的士兵来泄愤，我会给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何紫呈不能冤死，你们家族五千年来遭遇的冤屈，我绝不会让它在今天重演！如果他们对何紫呈蒙冤的事实惘然不顾，胆敢伤害何紫呈——符合为了保护目标而伤害敌人的条件的，免责，时间是3月18日内！”

演习结束后，我们从南面山道下了山，南山脚蛇形路旁边的两截军犬尸体还在，前肢与后肢隔了十几米，狗嘴的舌头耷拉着，毛没了，看上去像只剥了皮的，只剩两截身体的猪。当时卤鸭镇战役发生时，卤鸭镇的动物全被艾可儿控制，大到牛马小到蟑螂，全都被她用来同我军打仗，而那些原本属于我军的军犬也成了叛徒，他们袭击我军的运粮车，生吞大米和子弹活活撑死。而这条被撑得像怀孕母猪一样的狗叛徒，在蛇形路上剧烈呕吐大米时，被打仗归来的我们看见，爱丽丝用金枪对准他放了枪，这条狗立即炸成两截，犹如打破了米袋子，一地都是大米和子弹。那狗东西的前半截像没事一样，拖着一片狼藉的内脏往前跃进，挣扎了十几米，直到肠子绷直了才停止前进，继续吃自己吐出来的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