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有两具“尸体”看着何紫呈，眼神不对劲，似乎从她身上看到别的东西，他们双膝跪地齐声大喊：“妈妈！”

当何紫呈的脚落到泥土上那一刻，我感到了一股难以描述的神圣感，就像在外太空俯视地球般，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跌坐在地。我没有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神迹。

何紫呈朝那些行尸走肉的人招手，那两个齐声叫妈妈的人把身边那几个人也架了过去，何紫呈陆续拍拍那些诡异人的脑袋，嘀咕几句咒语，那些人便软绵绵地睡下去，彻底安息了。

何紫呈来到我面前，张口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语言，她不断地唠叨什么，声音从咿呀的婴儿语一直说到南闵话，就像在练发音，音节总是咬不准，渐渐的她发音开始标准了，标准到就像播音员在用字正腔圆的国语在念广播，她慢悠悠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免礼！”

我有些不快，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故意提提裤子，叹气道：“想拉屎，被你吓没了。”

她不满地喝斥道：“放肆！司徒宝是不是？改姓不认祖的……男孽畜，悠悠几千年，我族人居然干下九流——你穿一身黑是唱戏还是强盗，你要是强盗我先送你上路，再杀烛龙！”

我抱着胳膊与她对视，凌然道：“我司徒宝，交阳的英雄，爱丽丝公主的……”我关了手机，继续道：“……男朋友，能泡到公主的族人就我一个！”

她没有搭我话，满脸鄙夷。她接着问我几点了，我看看手机，时间比我感觉的快了几倍。何紫呈呢喃道：“只有三分钟，哼，两分钟都够了！”

她说完猛地往上一跳，这一跳她直接如同火箭一样地蹿上了天，我被当头泼了一身泥，我呸呸的吐出嘴中的沙子，抹了把脸，抬头仰望天空，她的身影已经缩小成了芝麻，如同超人般钻进云层，消失在云海中。紧接着，天上那片湖泊般大的积雨云，迅速地出现了个巨大的窟窿，展现出了何紫呈的身影，一声震耳欲聋爆炸声慢悠悠的传来，何紫呈芝麻大小的身影穿过云层中的窟窿，身上环绕着锥子状的云，轰隆隆的怪叫，如陨石，砸向中环山。

我慌忙跑，离太极广场远远的，一直跑到再跑就要下山的陡坡，我揽着一棵杨树，捂住耳朵，死命咬牙切齿地揽住杨树树干，我的两腿也紧紧箍住树干。终于大地开始震动，灰尘蔓延，我知道快要山崩地裂了，我大声喊叫，用铁血男儿的气概去迎接摧枯拉朽的泥石流，希望爱丽丝能听见我的悲壮呐喊，这是英雄最终的落幕曲，但愿她能记起我们一起相拥的时光而潸然泪下……

“别喊了！还交阳的英雄，我处死的牛鬼蛇神每一个都比你英雄。”

何紫呈衣不蔽体地站在我身旁，捂着上下私处，看着我一脸愤然与鄙视，仿佛是我夺走了她的衣服。我四处张望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没人，我跳下树，拍着身上的灰尘问她道：“你不是要放大招吗，这就完啦？”

她不再看我，把脸扭到一边，摆出一副不想跟我废话的表情。我揶揄了他一句，她才不耐烦地说：“立军威——你们叫讨面子，我答应何紫呈，来旅游顺便给你们点赏赐——替我宽衣！”

我说没衣服，她继续说宽衣，我只好脱下外套替她披上。我边给她穿衣服，边慷慨激昂地说：“请赐我力量，让我消灭烛龙，再为咱家族讨个面子。”

“他跑了。”

何紫呈抓住我的左腕，胸有成足地说，“他飞不远，也逃不了！我们用空间跨越杀了他！”

“你也会空间跨越？”

“我抓着你的手，现在也会了。”

何紫呈把我的手举起来，我身体麻木了一边，左臂热乎乎，而右半身却凉飕飕，仿佛全身的血液全去了左臂。空中闪了几下光后，炸出了一粒黑点，芝麻大，紧接着芝麻又扩大成了拳头大。四周狂风大作，如同十级台风降临，烈风统一往那颗圆球里刮，空中的浓雾全都涌向那扇狭小的黑圆。太极广场的一辆SUV的车厢后门被大风拆了，门板飞走，那些卫星锅泡沫一样在空中翻飞，蝴蝶一样纷纷飞向黑圆。他们在离黑圆有一段距离时，身体分崩离析，铝合金如打碎的玻璃一样，碎成一块块，再碎成一粒粒，被引力抻成了几丝长长的细线，吸溜面条般，一下子被黑暗吞没。当空间口扩大到了比脸盆稍大时，原本扁平的黑圆开始坍塌，转圈，面团一样形变成各种形状，仿佛里面装满了各种活蹦乱跳的活物，想逃离皮口袋般。终于它变成了一个球体，黑色，身边环绕一圈黑，不断往外辐射，像个黑色小太阳，更像噩梦。

漫天大雾迅速地让黑圆给吸没了——烛龙现身了！

天上飘荡着一座天桥，烛龙的身体飘在空中，一字形，斜插苍穹，延展到天际远处，望不到边。烛龙的头扎进镇郊的罗坑水库中，像填进一座大山，湖心亭已经被水冲没了，只是我那时没看见湖水溢出岸，又或者溢出来后又退潮了。水平面正在飞快下降，湖泊面积在迅速缩小，垂死挣扎的鱼群，这里一片，那里一片，都在疯狂跳跃求生。终于烛龙喝干了罗坑水库，抬起脑袋，罗坑水库顿时像片可怜巴巴的旱池塘。烛龙盯着中环山，当然也是看着我们，凶神恶煞般的神色如同老鹰盯着猎物。他抬头，吸气，张嘴，对着我们喷出一股乳白色的水蒸汽。在水蒸气覆盖下的镇东的绿树苑小区，那里下了一场沸雨，楼房倒塌了一片。水蒸气喷到哪，哪里的建筑便要散架。

消防员来搜救时整座小区时，整整挖了一周，腥臭的小雨也下了一周，消防战士把废墟夷为平地，也没能找到一具尸体，尸体全被蒸发了。而在小区附近的罐头厂大道上，停满了一路的尸体，这些尸体都盖着棉被，不是消防员替他们盖上的，是他们披着被子匍匐在逃难的路上遇害的。消防员把一个遇难者的棉被掀开一角看看，发霉烂肉的气味，他摇摇头，小心翼翼的盖好，生怕炸弹爆炸般。他看见那人的脑壳裂成两半，红白色的脑浆子，又或者说混合了其他器官的汁液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