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得很好，穿着很好，像是被卖到了好人家……

　　七八年的寻找、苦等、在这一刻……一切仿佛都值了！

　　但下一秒，张玉琴仿佛想到了什么，慌张地擦掉眼泪。

　　她没有当即转身离去，转头看向还不到少年肩膀高的童童。

　　深吸一口气，坐到位置上。

　　在童童的示意下，她拿起了对话筒，童童没有喊她张阿姨，还是喊她妈妈，小姑娘母亲早逝，父亲一门心思放在事业上。这几个月相处，童童从开始的恐慌、绝望，到慢慢地怀疑、信任，最后张玉琴舍命救她，彻底消除了张玉琴在她心中的负面的、面目可憎的印象。

　　虽然她知道……张玉琴是个坏人，但她本性是好的——“母女”俩在这几个月的相互救赎吧。

　　“妈妈……哥哥找到了！我带他来看你了！”

　　“他不是……童童，斌斌哥哥……死了！”

她说。

　　“怎么会？！他肩膀上有胎记，你看！”

　　童童让少年解开衣服，让张玉琴看少年肩膀上的胎记。

　　跟她描述的，一模一样！

　　一瞬间张玉琴瞳孔微缩，揣着对话筒的手，蓦地紧握，还有颤抖！

　　她贪婪地看着少年的胎记，看着那张令她思念了数年的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摇头了，勉强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谢谢你童童，不是这个胎记，我其实早就接到消息，你斌斌哥哥真的已经死了！”

　　“还有……我不是你妈妈，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话，张玉琴把电话挂了。

　　她眼睛里被思念、痛苦、自卑、惭愧挤满了——还有一抹决绝！

　　她压抑着，但走到拐角，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少年。

　　少年的眼里，陌生、探寻……甚至有明显的无措——

　　他可能也想念那个母亲，但他想念的那个母亲、一定不是自己。

　　张玉琴知道。

　　她也是这么解读。

　　……

　　“这眼神、这演技太到位了！”

　　宋惜就在现场外，在监视器前，她抱着戴佳，看到这一幕——以前看夏郁的电影，只能感觉到好，更多的，其实有些模糊，但这一次，作为一个母亲，她代入剧情就有点深。

　　尤其是这次两个多月跟组，她也有点被夏郁演技带的陷进去了。

　　瘪嘴，忍了半天没哭。

　　但这一幕过来，直击她心灵，刷一下眼泪就掉下来了。

　　最后这回头的一眼，倒不是突然加上去的，而是在多次围读里，就已经明确有的内容。

　　但排演跟现场，完全就是两个层次，最为重要的是，“少年斌斌”被夏郁带进去了，完完整整地接住了这个眼神——不枉费戴承弼、夏郁帮着讲了半个钟的戏。

　　半个钟，来来回回跟演员强调，这一幕，拍了三条，总算过了。

　　夏郁转身这一幕，不能说达到她在这部电影里的巅峰。

　　因为前面有一场戏，有一幕在所有人看来，更能够称之为经典，相比之下，这一幕就要稍微次一点！

　　但“次”这个词也要看跟谁比。

　　跟夏郁自己比，肯定是“次”一些的，但如果跟其他人。

　　只能说，那一个转身、那一个神情、眼神里饱含的情绪，能够达到的演员，在整个华夏都不多！

　　太到位了。

　　“咔！演员原地等待！”

　　之后的内容早就已经拍完了。

　　也就是说，这一幕要是过了，《贩罪》拍摄就正式结束了。

　　大家还在屏息，等待“戴导”审判！

　　戴承弼、程志清在监视器前，反复看了几次，确认没有丝毫问题后，戴承弼拿起喇叭，宣布：

　　“《贩罪》——正式杀青！”

　　“芜湖~！”

整个剧组欢呼不已，辛苦几个月，终于顺利杀青！

　　随即戴承弼又道，“都别大意，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单子已经列出来了，到时候哪个组丢了东西，就哪个组出钱补！演员可以卸妆回去休息一下了，要都没问题，咱们晚上开杀青宴！”

　　“还愣着干什么？”

　　“麻溜收拾去啊！今天要是能收拾完，咱明天就能回帝都！”

　　“哦豁！”

　　当正式杀青这四个字出现，整个剧组欢呼后，便又快速行动起来了。

　　夏郁却好像没听到，仍然一瘸一拐地走着，两个群演，想帮她一把，被她拒绝了。

　　刚想问怎么了？

　　就又被赶到的夏轶止住了，他一手食指放在唇边，另一挥手，示意她们先走，不要说话。

　　夏郁就这么走着，最后走回到了剧组搭建的牢房里，坐在牢房的床板上——一声不吭。

　　她是演员，也不用收拾东西，也不是不用，演员的情绪是得在杀青后，好好收拾一下的。

　　整个剧组该忙的忙，该回酒店的回酒店。

　　大概忙到了下午四点半，戴承弼才想到，好像两三个小时没见着、听到夏郁的声音了。

　　“媳妇呢？咋也不见了？”

　　一打听才知道。

　　都跑“牢房”那边去了。

　　他去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夏轶、宋惜、薛彤、江彤几个就站在外边——夏郁坐在牢房床上。

　　两个世界，泾河分明。

　　“牢房外是现实，牢房内……是《贩罪》！”

　　戴承弼没多做打扰。

　　夏郁肯定不是出不来戏的演员。

　　只估计还要消化一会儿。

　　出戏……

　　有时候简单、有时候难！

　　随她收拾情绪好了。

　　大概五点，片场这边收拾的差不多，夏郁也晃了晃脑袋。

　　不是出不来，而是她想最后回味一下，最后跟张玉琴、跟斌斌、童童做个道别……

　　她起身走出来的时候，亲朋好友们还有些愣，她笑了一下，挑下巴朝门口一努，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呢？走了，回酒店了，准备晚上的杀青宴！”

　　众人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贩罪》剧组，或者说夏郁工作室一向就不是那种喜欢瞎讲究的，杀青宴非要弄得多么高大上，也知道这些员工们，要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包下哪个大酒店——“以前都那么搞，这回整点新鲜的！”

　　四月底的南方，什么最好吃呢？那必然得是小龙虾、串串香这一类美食。

　　最后附上一个厚厚的杀青红包，整个杀青宴还不够到位？

　　七点多天已经蒙蒙黑了。

　　戴承弼在市区挑了个老城区的美食小街，包了半条街。

　　要换成以前，他肯定不愿意、也舍不得花这个钱，但现在有长城影视、夏郁工作室兜底儿。

　　该整，就得好好整一顿，大家伙都辛苦了五个月了。

　　吃一顿好的。

　　怎么了？

　　虽然说整个《贩罪》剧组已经混得很熟了，但风向标，还存在。

　　大家的目光几乎还是窜在夏郁、戴承弼、程志清三人的身上。

　　敬酒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我们都干了，你们随意，喝点果汁儿都行！”

都是些人精。

　　夏郁基本都陪着一喝一小杯，虽然不好看，但总比真喝果汁要好的多吧？

　　敬了一轮下来，各自吃喝，而她目光，并没放在整个杀青宴上。

　　或者说，敬酒结束了，夏郁视线就一直盯着手机，基本没离开过。

　　她平时在剧组，一般都不打开手机的。就平时她也不是常常翻看手机、尤其是娱乐新闻。

　　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最近娱乐圈也很热闹。

　　四月十九号，这一届香江电影金像奖刚刚落幕。

　　魏扉顺利拿下她的首个金像影后，同时也成为了第二个大满贯影后。

　　除此之外，卫静城凭《风声》力压徐蔚、季禺昌拿下金像最级导演。

　　这些都是不是夏郁关注的重点，她一直刷着微博、各大门户网。

　　她还给陶棠打了电话，但一直提示对方忙线，也没有来得及回她。

　　其实早在前两天，就已经有小道消息被曝出来了，结果虽然被压下来了，但肯定纸包不住火。

　　夏郁的反常，戴承弼几个也看在眼里，问她怎么回事？

　　夏郁不知道怎么说。

　　也不能说！

　　她当然希望这事情在可控制范围内，但……就在七点四十八分，一个词条顶上热搜——

　　牢牢锁住了夏郁的目光。

　　成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