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道：“那是我不要性命的缘故。”

冯青道：“若不是有一定的实力，你便是拼命也胜不了他们。”

杜白道：“可是我现在不似以往那样不顾一切了。”

冯青也知道他心中有所挂念的缘，轻声道：“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杜白何尝不懂她的意思，他不说话，有时候，不说话已经代表说了。

山间的一块平坦之地，是杜白自小练功的地方，杜白又来到这里，当他烦闷的时候，通常做两件事，一是练刀，一是喝酒。

练刀的时候，他将自己平日里练过千万遍的刀法又一遍一遍练着，直到汗水将他的衣服湿透。烦闷之情，也随着汗水排出。

当然，流泪也可能会有同样的效果，然而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流过泪了，母亲去世的时候都没有，尽管那次，他难受的要吐出血来。

这次练功，却不是为了因为烦闷。只见他一刀自上而下劈出，刀风凌厉，地上的石块被他劈成两断。这是他练的最熟的一招，许多敌人都是死在这一笑之下。比如说，前几天的“黑蝴蝶”。

冯青在一旁看着，心中也赞：这一招虽然朴实无华，却极具威力，许多变化繁复的招数都敌不过它。几乎已经接近大巧若拙的境界了。

杜白又是自上而下劈出一刀，与上一刀一模一样。

冯青在一旁给杜白数着，杜白将这一招一共练了有四十多遍。

他一遍比一遍更快，一遍比一遍更具威力。

只怕许多人都想不到，在江湖上已经颇有名声，胜了许多邪道高手的杜白居然是如此练功的。

杜白开始练习新的招数，同样的，又是连续练了许多遍。

这一练，便是好几个时辰。

杜白的武功从来不是看着精妙的招数取胜，而是速度，力量，临敌之时的应变，以及最重要的，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决心。

冯青心道：如今他最重要的一条不知道还有没有？

杜白累了，要喝酒。他取过用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酒壶，喝了口又苦又烈的酒。酒虽然苦，与心中所受的苦比，又算得什么？

冯青道：“你决定了？”

杜白道：“决定了。”

冯青道：“你有没有把握？”

杜白道：“没有。”

喝了口酒又道：“我每一次与对手交战都没有把握。”

冯青道：“那你是如何胜过他们的？”

杜白道：“我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冯青道：“那个时候你不怕死，不惜命。”

杜白道：“不怕死的人往往都死不了。”

冯青道：“你死不了，那死的就只有对手了！”

杜白将酒壶中的酒“咕嘟咕嘟”喝了干净，对冯青道：“你能不能再陪我醉一次？”

冯青听出了杜白话中的意味，他没有说出的话就是：“我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让你陪我喝酒了。”

冯青道：“我陪你！”

杜白想要冯青去喝佳酿，而冯青这次执意要喝杜白喝的那种苦酒，喝了一口说道：“你喝苦酒，我也陪你苦。”

杜白醉醺醺地道：“我不要你陪我苦，我要你甜。我所受过的苦，我自己都不愿意再回去了，如何还能让别人受？你知道吗？作为一个卖国贼的儿子，我心中所受的苦是什么样的？我从小就没有玩伴，害怕别人的嘲笑，心中自卑极了…”

冯青看到他的眼中分明有些泪珠，只是他强忍着不让它掉下罢了。

杜白又道：“艺成之后，我每杀一个恶人，心中的痛苦好似就减轻了一分，我一直想，如果我杀了足够多的坏人那么我就可以像普通人那样了吧？”

冯青道：“你这是在自我救赎！”

杜白道：“就算你说的救赎吧！”

两人约喝越多，冯青虽然好酒，也没有这样喝过。喝得脸泛红霞。

杜白道：“冯青，你真美！”

冯青也喝多了，迷糊道：“我有那么美？”

杜白道：“美，美的我像抱抱你！”

冯青道：“那你就抱抱我好了。”

杜白就抱了，两人本来就互有情义，如今各样肢体接触，压抑已久的情欲一下子喷发而出，如长江大河汹涌澎湃，不可抑制。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杜白已经不见。

冯青想着昨夜颠鸾倒凤，又羞又惊。起床寻了一遍，没有找到杜白的身影。心中想到：他不会就这样不负责任的逃了吗？

正要回屋，却发现屋外的一棵树上树皮被削掉一块，上面用刀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我去也，若是得胜，自当回来找你。后面似乎是还想写些什么，却被削掉了。

冯青便在杜白的屋中住下，有时会下上打探一些江湖中的消息，除了打听到薛万刃又杀害了某位正道人士外，杜白的消息一无所获。

过了一个月有余，冯青发觉自己似乎有怀孕的迹象。

冯青在屋中自语道：“不管如何，将来的孩子我总不会让他像你一样，至少让他快乐长大。”

数月后，江湖上更有消息传来，说薛万刃已经被杀，但是与他交手之人却众说纷纭。有的说他与薛万刃共同落崖而死，也有的说将薛万刃杀死之后，也力尽而亡，更有的说他将薛万刃杀死以后，泛舟而去，不知所踪…

总之，薛万刃死了。

冯青的身子已经有些不便，她在杜白屋中继续住着，有时候心中会想：按道理说，薛万刃死了，那胜的自然是杜白。可是杜白以前都是靠着浑不惧死的勇气而胜，而如今他心中有了牵挂，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有一点她确定的是，她也会自言自语对着自己腹中孩子说道：“孩子，你的父亲是一个英雄！不管他能不能回来，你都要为他而骄傲！”

母子两人就这样，等待着杜白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