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穆天然早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普通到再也不能够普通的普通人,四年多的磨练,他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尔虞我诈,这些都让他的心性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当他的目光直视顾倾城的时候,眼中的那股犀利就宛若两把刀子。而面对这目光的顾倾城在片刻的时间之后便不敢与之对视。“告诉我倾城,告诉我你们是和我出生入死过的朋友,告诉我,我对你的感情是值得的。”
穆天然的步步紧逼,还有这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不断的敲打着顾倾城的心,她面上的冷漠,倔强,也在这句句的逼问当中坍塌。“别问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顾倾城似是在发泄。如此失态的顾倾城,穆天然看了在不忍之余,也有些惊讶,当初在宿路被他的父亲再次伤害,撕破脸皮的时候,也没见到她如此过。毫无疑问,这里面确实有着他不知道的事情。“别问了!行吗?。”
前三个字顾倾城是嘶吼这说出来的,而后两个字顾倾城的口吻当中已经带这哀求的味道。看着此时的顾倾城,穆天然怵然惊觉,自己正在伤害顾倾城,伤害这个自己心中所爱之人,虽说给予顾倾城的伤害是发自她本人的内疚,可作为一个男人,穆天然做的是有些过了。穆天然不在逼问下去,接下来,两人之间出现一种诡异的沉默,这种沉默带着一种陌生感,这种陌生感也只有在穆天然刚刚来到天横山的时候面对顾倾城才有过。傻鸟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却是弄出不小的动静,也打破了穆天然和顾倾城之间的沉默。穆天然根本没想到,突然有一物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闷响,一头有牛犊子那般大小的猛兽翻滚着向他砸来,当时穆天然正在郁闷这,突然见到这一幕,想也没想便是一拳轰出。眼看着那猛兽被打入密林,随后就见一只巨禽也跟着那头猛兽窜入了密林当中,就在穆天然的目光注视当中,傻鸟已是抓着那猛兽厉啸而起,盘旋着来到了他的近前。此时穆天然才是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的情况。“你这送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穆天然一边抚着傻鸟的脑袋一边摇头笑道。“它不是给你送礼,而是嘴馋了。”
穆天然闻言一怔,随后在顾倾城的解释当中,穆天然才知道在天横山还因为傻鸟的事情有过一番波折。众所周知,人族和妖类是势不两立的关系,而天横山是干嘛的?可以说在当今人族,最是敌视妖类的就是天横山这样的边境修者,这一点就是郭寻也不能免俗,自然而然的傻鸟也就在天横山呆不下去了,好在有尹洛在傻鸟才是没有被砍了煲汤。可就让傻鸟呆在天横山也不是办法,所以等到尹洛伤好了之后,就带着傻鸟来了穆天然之前住的地方,当初穆天然为了避开天横山所选的地方很偏僻,正是适合傻鸟。相处之下,傻鸟也渐渐的对尹洛顾倾城他们有了感情的同时,也沾染上了人类的习惯,就说这吃熟食,要说傻鸟的最爱是什么,那就是将一整头野兽烤熟之后大快朵颐。尹洛他们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傻鸟都是茹毛饮血,今次一看到顾倾城回来了,还怎么忍得住熟食的诱惑,所以在和穆天然打完招呼后,就鸟不停翅的抓猎物去了。休整了一日的时间,两人又再次上路了,他们驾驶这晏甲,傻鸟在一旁护航,美好的河山在他们的脚下被一一掠过,而穆天然的心则带着满满的期待,终于要回家了,要见到英妮了,他走时曾说过,他会回来,从此不在让英妮冒险。然而,却别于穆天然的满脸期待,顾倾城则是越发的沉默起来,不管什么时候去看她都会发现,她在发呆,看到这样的顾倾城,穆天然的心里很自责。是啊,自己不是已经决定和他们告别了吗?又何必要知道那么多,不管,他们对自己是不是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顾倾城对自己的情谊是明摆着的,若她不为自己着想,也就不会内疚,若她不为自己着想,也就不会瞒着郭寻带自己回来不是吗?知道这些不就足够了吗?自己之前又何必苦苦相逼,伤害顾倾城。“倾城,对不起。”
“不,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顾倾城说这话,将头扭向了另一边,让穆天然无法洞察她的神色。顾倾城的避让,让穆天然很难受,可他也无法强求。时间,点点滴滴过去,有了晏甲代步,穆天然回到族地的时间也就大大的缩短,几天的路程,现在按照预测也就至多一天就能赶到。“天然”两人之间沉默的时间很久,顾倾城的这声呼唤来的很突然。“嗯,怎么了?”
见顾倾城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穆天然赶忙应道。可是当穆天然回应之后,顾倾城又沉默了起来,这让穆天然很纳闷,可就在穆天然以为自己幻听了的时候,顾倾城又开口了“如果有一天,你要杀我,你真的会动手吗?”
顾倾城这一问来的太过于让人意外而惊悚,正在驾驶晏甲的穆天然险些操作失误。“倾城,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你。”
说着这话,穆天然顿了一下接着道“虽说我不知道你们天横山对我存有何种目的,可是我还是能看的出来,你,尹洛,秦纵,对我都很好,从来没有过害我之心,有这些就足够了。“是吗?”
顾倾城仿似梦吟一般吐出这两字。而穆天然心中隐隐的觉得事情在哪里似乎有些不对,他疑惑了看了一眼再次闭口不言的顾倾城。在顾倾城的指引下,晏甲一路飞驰,很快便是到了傍晚时分,不过今日的傍晚却是没有晚霞漫天,而是有些阴沉,似是又有一场好雨将至。“到了。”
随着顾倾城的话音落下,穆天然环视脚下苍茫的山林,可是任他如何去找也没有找到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地方。“在哪?”
“就在我们脚下。”
穆天然心中疑惑,刚才他已经看过了,他们脚下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还有长得正茂盛的杂草。“倾城,你就错了吧。”
穆天然就是再路痴,可是他没有眼瞎,四周围根本就没有人类的聚居地。这回,顾倾城没有再回穆天然,而是伸手操纵晏甲,使之降落。“我就说嘛,这里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看着荒芜的四周,穆天然想要以事实来告诉顾倾城,她就是记错了。“你再好好看看。”
穆天然此时就在看,而当顾倾城说话的时候,穆天然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他太熟悉了,在哪里他曾试图让自己勇敢的去面对这个世界。断崖!瀑布飞流!是了,就是这里!可是,可是,这里……穆天然顿时有些凌乱了,地方是没错,可是人都去哪了?为什么只有满地的灌木和杂草。穆天然疾步先前走几步,似是只有靠的近些才能将这一切都看的真实。“啪!”
一声脆响在脚下响起,却是一节腐朽的木板被穆天然踩碎。目光寻这木板看去,脚下是一条被掩藏在其人高草丛当中的河沟,这河沟太熟悉了,真实族地为了防备野兽袭击的那道河沟,而脚下的这块木板,便是河沟上那座吊桥的残留的废墟。废墟!?脑中浮现的这两个字,让穆天然有些疯狂。都没了,所有人都没了,英妮也没了。这里为何会成为一片废墟,穆天然的脑中还是能够想到答案,要知道他来到这里的那一晚,便是一个灾难之夜,栖息在这里的人,会受到野兽的攻击而灭族一点都不足为奇,而这也是穆天然一定要回来的原因,可是他还是回来晚了。穆天然的脑中一阵的嗡鸣,双腿也骤然无力,只听嘭的一声,他便是跪在了荒草丛中,脸上一片死灰。他这一世真正的亲人,那个唯一让自己惦念的亲人,就这样没了,这个事实是来的那样的突然,虽说他只和英妮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可是那几个月却让他真正的感受到了家是怎样的一个感觉,英妮虽是姐姐,可是穆天然却感受到的是一个母亲的关怀,为了自己这个胆小无用的人,她可以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一片天,为了他这个胆小无用的人她可以承受别人的白眼,而她从来都没有向自己抱怨什么,永远都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让人感动。可是,自己又给了这个姐姐什么,一个来不及完成的承诺。看着被一股死灰之气所笼罩的穆天然,顾倾城眼中充满了担忧的同时,也夹杂着惊惧,这样的穆天然让人一眼看上去感觉有些不寒而栗。“姐!!”
正要上前安慰的顾倾城,忽然被这声凄厉的嘶吼惊的浑身一颤,同时压抑依旧的暗沉天空也是响起一声炸雷,这气氛太是诡异,似乎真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雨开始落下,有越下越猛烈的趋势,穆天然就那样静静的跪在雨中一动不动。不知过去多久,顾倾城终是看不下去,走上前去开口安慰。当她来到穆天然面前的时候,赫然发现不对,穆天然的双眼睁得如铜铃一般,眼中布满血丝,看起来极是狰狞,可是他整个人却让人感不到半点的生气。顾倾城本就是修炼医道的,一看这一幕就知事情大大的不好,只见她伸手在穆天然的头顶一抹,一道银芒闪过,已经是有数根银针准确的没入穆天然头顶的穴位当中。紧接着,顾倾城剑指在穆天然眉心一点,穆天然的双眼这才缓缓的闭上,整个人也恢复了些生气,软软的向后倒去。夏雨不休,已经连着下了三天三夜,整个山林都满是雨打树叶的啪啪声。雨打芭蕉声声脆,然而在这自然之音当中倾耳去听的话去油能够听到夹杂在其中的小提琴音,琴音婉转而又低迷,似是那奏琴之人此时正充满满心的迷茫和忧虑。追寻这声音而去,这声则是从一山洞当中发出,穆天然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顾倾城夜不眠不休的守护了穆天然三天三夜,而这三天对顾倾城来说是她活到至今最为深受折磨的三天时间。将琴收起,顾倾城怔怔的看着昏迷当中的穆天然,这样的凝视在这三天当中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她知道穆天然会醒,身为一个医道修者来说,她非常的了解穆天然的情况,可她又害怕穆天然醒来,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穆天然,穆天然表现的越痛苦,这种无法面对的心情就更是强烈。顾倾城虽是注视这穆天然,可是她的注意力实则并不在穆天然的身上,人的一切感官都是从大脑开始,如过注意力没有集中在耳鼻眼,便是你去看了,去听了,去闻了,也无法获取这三者提供的讯息,现在的顾倾城便是如此。她已经不知道这样凝视着穆天然多久,可是穆天然其实早已经在她的注视之下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漆漆的洞顶,一眨不眨。直到顾倾城从自己的思绪当中转醒过来的时候,眼睛所看到的讯息才被传入她的脑海之中。穆天然的苏醒并不意外,看到苏醒了却定定的看着洞顶出神的穆天然,顾倾城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顾倾城才道“天然,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回答她的是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很久才听穆天然喃喃自语的说出一句一顾倾城所问之话极不相符的话来“天大地大,何处可为家?”
他似是在问自己,却又似再问顾倾城,是啊,天大地大,何处可为家。穆天然不是一个不能够接受现实的人,前世今生,他都是一个命运的弃儿,他受到的打击太多,而他在这无数的打击当中在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可是接受现实之后,就有一个残酷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穆天然的这一生,什么都不怕,而他最怕的是孤单,没有家身为一个孤儿的孤单,这种滋味他前世已经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