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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脉相连这种情况,景春也想过破解之法,比如她勤加修炼,修出自己的法体,这样她就能把灵体彻底从他身上剥离,独立做神。
但她灵体化神,修出法身实在千难万难,她在不周山静修几百年,也不过只能短暂离开他去天宫述职半日。 后来扶桑受伤了,他能从他身体借调的灵力就更少了,她不仅没解决这个难题,反而能离开他的时间和距离变得更短了。 富贵儿说,神脉连接久了,可能会有意料不到的情况出现。 之所以意料不到,是因为这种情况还没发生过。 春神借用灵木做媒介供自己驱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可惜扶桑并不是普通的灵木。 上古神木,先天有灵,且一出生就是双灵体,景春在他面前,是24k纯菜鸡。 契约能生成本来就是意外,虽然名义上扶桑是她的本命树,她是契约主,但其实她完全处在被动状态里。 现在没想到,景春都能听到他的心声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意料之外的情况,但她现在确实有点慌乱,窥探别人的心事固然是件让人很难拒绝的事,但她现在越来越觉得等他清醒后会杀自己灭口。 他现在只是桑寻,虽然历来的规矩,尘世缘,尘世尽。 离开人界,这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一段露水情缘,各自都挥挥手,就当没发生就行。 毕竟都是成熟的神了,不必执着一时的欢愉。 但俩人的情况呢,又显得太复杂了。 他没了记忆,但她还有。 她不仅有,她还主观故意去撩拨他。 她真是……作孽啊! 景春握着他的手悄然松开了。 【手好难受,想抓住点什么,她为什么松开了?】 【她看起来不太高兴。】 【和我待在一起,很无聊吧!】 景春被念叨得心烦,只好又握住他的手。 然后他终于安分了。 这场电影看得景春心惊肉跳,生怕他的灵体再蔓延,好在没有。 接下来一整个假期景春都装病没再出过门。 她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的,富贵儿这里挖不出更多信息了,她只好想别的办法,但一时也想不到。 学校的论坛里又添新素材,说桑寻跟他的挂件真的在一起了。 虽然之前吵来吵去,但真的有人看见了,反而没人信。 “一起看电影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他俩毕竟都那么熟了。”“就算是真的,可能也就是玩玩,家境悬殊太大了。”
“牵手而已,上床也不稀奇。”
…… 景春看得目瞪口呆,心道人类这种讲究礼义廉耻的生物,已经进化得这么奔放了吗? 虽然神族不大讲究门当户对,可要是地位悬殊,好像也很难走到一起。 就比如扶桑这种上古神木,不太是她这种弱鸡春神能染指的。 如果是初任春神还在,或许能般配一些。 景春对扶桑的了解实在不够,她想来想去,突然想起来问富贵儿:“你不是要把他的梦境送给我吗?”
富贵儿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最近几天景春宅在家里不出门,它也快无聊死了,并且十分不理解闻泽雨怎么做到盘在她手腕就可以一装死好几天的,这是怎么一种神奇的力量。 富贵儿吐出一个夜明珠一样的半透明玻璃球出来。 “我本来早就想给你了,但你现在不是准备泡他吗?我怕你看了这个吃不下去饭,你确定真的要看?”
如果换算一下,大概是人类情侣看前男友和初恋情人亲密影像的画面? 但神族因为漫长的生命,向来没有什么贞操观,爱和欲更直白一些,过去、现在、未来之中,现在更重要一些,至于过去,谁在乎呢! 景春瘫在沙发上,陪着富贵儿看脑残偶像剧,电视剧里,女主和男主刚因为第三者悲痛欲绝,大声质问: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她? 景春翻了个身,看电视看多了头疼,她闭着眼,只用耳朵听,女主在哭,越哭越伤心。 那就换一个喜欢好了,世界这么大,放弃一棵树,还会有一整个森林。 景春扯了扯唇角:“你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万一他误把我当初任春神,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我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
富贵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只把玻璃球扔给她:“你先看吧!”
东西扔过来的瞬间,仿佛那天在公交车的场景重演,她本来在家里,周围的景色顷刻间褪去,替换成另一个场景。 入目是一片瑰丽的仙境,传说中的极东之地。 浮光荡漾出万千的颜色,映照得天空越发绚丽。 典籍上记载,自混沌初开,祖神分五帝而治天下,东方万二千里的地方,由青帝管辖。 青帝太昊乃先天真神,东方属木,万物从这里生长,神树扶桑掌管着日出,顺便镇守人界到神界的入口。 而春神,掌管着扶桑。 后来人神决裂,人界通往神界的入口,就永久关闭了。 短暂地绚烂后是一片灰色的世界。 “这就是扶桑吗?除了大一点,看起来平平无奇。”
云崖之上,生长着一株合抱粗的大树,叶冠向上一直延伸,似乎要刺破云际。
路过的少年仰头看,这样说着。 同行的妇人温和道:“传说扶桑每一千年开一次花,每开一次花,便赐福于世,可保百年太平无虞,但也只是传说啦,据说扶桑已经沉睡千年了。”凡人的寿数不过几十年,一代一代仙人村的人守护着这棵神木,但谁也没看过它开花,这世道也一如既往艰难,无人赐福,无人治世。 景春想,这大概已经诛神之战之后的画面了。 声音渐渐远了。 场景又变幻,云崖之上恢复灵雾缭绕的画面。 大树还在原地,但枝叶显得更繁茂灵动一些。 有身影渐渐从虚空显现,来者着一身青衣,银丝如瀑,发尾绑着一根坠了铃铛的红绳,她低头睥睨着“扶桑”,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来,触摸到它的枝干,有微弱的波纹荡漾开,树冠无风而动,一刹那间枝叶抽条似地破开青皮生长着,随后开出赤红的虚幻的花朵。 它没有真的开花,只是感受到了春神的气息。 每一根的枝叶都在朝她生长着,枝条戳碰到她,又缓慢地退回去。 扶桑每八千年开一次花,每开一次花,就重生一次,永世不灭,他世代守护神界的入口,这是神赐予的使命。 扶桑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春神从神界述职回来,她踏碎虚空而来,穿过他的身体时,抬手抚上他的胸口,眉眼含笑:“怎么受伤了?”
被她抚过的地方在快速愈合,很快就恢复如初了,她身上流动着蓬勃的生机,对他这种木生的生物来说,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也让他下意识臣服。 “有人闯结界,不小心受了点伤。”
他说,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她面前,总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青衣春神点头:“辛苦你了,我要去找青帝述职,过会儿再来看你。”或许是漫长的生命太过于孤单,他总是对她任何随意的话语抱有期待。 他等了许久,她都没来。 他喃喃道:又骗我。 乌鸦低头啄理自己的羽毛:“你看起来好傻,跟个望妻石一样,你就不能干点别的事吗?”
扶桑看着虚空,一声不吭,偶尔偏过头,还是看着春神每次来的必经之路。 太阳神驾着马车从汤谷升起,扶桑化出人形,依旧看着她来的方向。 树下放置了一座茶案,他着一身青衣,安静地坐在桌案的一侧。 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春神终于来了,她照常穿一身青衣,银丝如瀑,红绳坠着铃铛绑在发尾,随着走来的步伐发出悦耳的声响。 云崖的鸟儿盘旋在她头顶,为她唱着颂歌,层层叠叠的花朵渐次开放,一片荼蘼。 她怀里抱着一坛酒酿,隔着很远就眯着眼笑起来:“等了多久了?”
扶桑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抬手摘了一朵花,要簪在她鬓角。 春神就低下头,纵容地给他簪。 “青帝近些年来身体不怎么好了,大约到了天命之年,我也该回神界复命了。”
她斟了一杯酒,递给他。
扶桑茫然地看着她:“你要……走?”春神很轻地笑着,忽然牵了他的手:“不会丢下你的。带你出去走走,整天待在这里,都要闷成木头了。”
扶桑顺从地被她牵着,两个人一直走,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但扶桑也不问,就好像,她把他带到哪里,他都愿意去。 …… 场景退散,景春也茫然了,她眨了眨眼,瑰丽的颜色逐渐退散干净,她问了富贵儿:“他们在干嘛?”
富贵儿懒洋洋地勾了下头:“没干嘛啊!就……散步?”
景春深觉自己被骗了,嘟囔道:“还以为是什么活春宫,你就给我看这?”
除了看出来扶桑真的是块儿木头,别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富贵儿抓了阳台浴缸里的石头砸她:“靠,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景春说:“我怎么看不见她的脸?”
富贵儿支支吾吾了片刻:“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