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连雪咬着苹果，蹲在地上给饱饱开罐头。

　　楚照秋走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是走了还是逃了，她连挑逗一句都没来得及。

　　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她通话中的手机。

　　“啊？”

　　手机里传出程涵溪诧异的声音。

　　“你仇家喜欢上你了？楚大小姐？！”

　　饱饱听见手机发出声音，一下就抬起脑袋，跟着跳上桌，用爪子好奇地扒拉手机，身后的尾巴高高翘起，轻轻地甩来甩去。

　　不论见了多少次，它对人类的手机依旧感到好奇。

　　扶连雪笑着抱它下来，把装满食物的碗放在它面前：“吃吧。”

　　饱饱也不客气，当场开吃，慢一秒都不行。

　　扶连雪眼含笑意地看着它，一边摸着它脑袋上的毛，一边想起楚照秋走时的表情。

　　红得发烫的耳尖，始料未及的表情，还有被戳破的无措。

　　真是神奇。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看到这样的楚照秋！

　　想到这，扶连雪笑得更开心了。

　　“是啊，她喜欢我，还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香的呢。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我。”

　　想起楚照秋刚才的表情，扶连雪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怪纯情的。”

　　楚照秋就像刚刚才意识到什么叫喜欢。

　　二十三岁情窦初开，结果初恋对象居然是她。

　　“哦？几千年前，她没喜欢过别人？”

程菡溪问。

　　“那我怎么知道，”扶连雪说，“她又不会跟我说。”

　　“你自己闻不出来啊？”

　　谁喜欢她，她都能闻出来，这就是魅妖的本事。

　　但本事也是要练、要学的。

　　扶连雪摸着饱饱的耳朵说：“我那会菜得很呢，还没修成闻香气这术法。”

　　想了想，又道：“再说了，还用得着闻吗，她那会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啊，都这么对我了。”

　　谁家喜欢一个人就是把人按在墙上捅一剑啊？

　　这么残忍无情的手段也能叫喜欢那可真是脑子有病！

　　程菡溪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把话题带回“纯情”二字上。

　　“你不会成她这辈子的初恋了吧？”

　　“有可能？”

　　“可你说她这个人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很有责任感，这样看来，她应该会觉得喜欢你是不对的，然后放弃喜欢你？”

　　“可能吧，”扶连雪看着眼前的猫说，“她这个人很聪明，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那她怎么没得道飞升？”

　　程菡溪一句话杀死比赛。

　　普通人成为修士不仅仅是为了降妖除魔，保护人类，还为了更深层的一个原因——长生。

　　人类的寿数太短暂了，与天地相比，不过眨眼之间。

　　于是自古以来，无数凡人都梦寐以求能与天同寿，长生不死。

　　修仙就成了实现这个梦想的唯一一条路。

　　当然，长生不是修仙唯一的诱惑力。

　　成为至高无上的神灵，受人供奉、敬仰，这样光芒万丈的未来也在诱惑着这些修道者。

　　上面的世界虽然是个谜，但阻止不了人们心生向往。

　　楚照秋既然是修道者之一，又那么聪明什么都能做到，那怎么都几千年了还是个人？

　　是不想吗？

　　“……”

　　扶连雪：“你问她去啊，问我干嘛，我姓楚啊？”

　　程菡溪笑了笑：“那不用，我就是单纯好奇。

　　“因为你夸她聪明的时候，语气蛮真挚的。”

　　恨是真的。

　　承认对方的优秀也是真的。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位朋友对楚照秋这个仇家的感情其实有点复杂。

　　扶连雪顿了顿，跟着嗤笑一声，把话题拉回去了：“反正她现在是喜欢我的，哪怕只有一分一秒，那也是喜欢，够我笑她几千年了。”

　　其实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楚照秋，这个骄傲的玄门弟子居然喜欢她。

　　噢不对，是转世之后居然会喜欢她。

　　从她们的见面次数来看，转世后的楚照秋对她甚至是一见钟情。

　　她觉得又惊奇又稀奇。

　　一见钟情不就是见色起意嘛？

　　楚照秋这个人也会对别人见色起意，还是对一个曾经被自己亲手伤害过的妖怪？？

　　想到这，扶连雪更乐呵了，满脸的幸灾乐祸。

　　“等她想起从前的事情，再看现在的自己一定会气死，只恨自己当初怎么没直接把我杀了吧，哈哈哈哈——”

　　一想到楚照秋那张脸露出吃瘪的表情，她就兴奋又期待！

　　她笑得嚣张，连饱饱都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用圆溜溜地大眼睛观察她，不理解四脚兽怎么突然哈哈大笑。

　　电话另一头的程涵溪：“……”

　　她很想劝一劝，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又该劝些什么才好。

　　这两的确是仇家，这世界上也没有希望仇家能过得好的道理啊。

　　沉默半晌后，她试探着开口：“你……真的会杀她吗？”

　　扶连雪听见这话，低眸顺了顺饱饱的毛，看着它重新低头吃东西，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反问了一句：“我昨天的生气看着像假的吗？”

　　程菡溪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昨夜的场景：“那倒是真的……”

　　她想了想，补充道：“你那时候看起来真的像是要和她同归于尽。”

　　她认识扶连雪这么久，是第一次看见她失态，发这么大的火，甚至不在乎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时候扶连雪的眼睛里仿佛只剩下楚照秋了。

　　她恨她，她要给自己报仇，要把她拖下地狱，哪怕要搭上自己——这就是程菡溪当时的感受。

　　但现在听扶连雪提起楚照秋时的语气如此冷静，她又忍不住开始怀疑昨晚是一场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

　　扶连雪又不是傻子，再恨一个人也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我确实想跟她同归于尽。”

　　扶连雪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直接承认了。

　　她从不否认，在看见楚照秋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积郁千百年的怨与恨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她是真的想杀死她，想拖着她跟自己一起下地狱。

　　“……”

　　扶连雪的坦诚让程菡溪哑口无言，不自觉开始担忧，隔着电话劝阻。

　　“你冷静啊，一定一定要冷静啊！”

　　“我现在很冷静啊。”

　　“……以后也要冷静。”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

　　程菡溪忍不住问了：“除了捅你一剑外，她是不是还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否则你怎么连同归于尽都想出来了啊？？”

　　她问完之后，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两声轻笑，跟着就是扶连雪略显幼稚的腔调。

　　“看看你又吃到胡子上了，妈妈帮你擦擦～

　　“哎呀我们饱饱好可爱哦，让妈妈亲亲～”

　　程菡溪：“……”

　　就根本没在听是吧？！

　　扶连雪悠闲地帮饱饱擦干净胡子，眼睛瞟向还没挂断的电话，语气从容道：“不用好奇这么多，总之我有自己的分寸，你不用担心。”

　　她举起一脸呆萌的饱饱，眼睛亮亮地笑了一下：“有我在，楚照秋的日子不会好过咯！”

　　从现在开始，只要有心情，她会努力给楚照秋添麻烦的！

　　程菡溪：“……”

　　更让人担心了呢！

　　扶连雪愉悦地亲了一口猫猫，跟着忽然反应过来了。

　　——对了，楚照秋那女人刚刚来找我干嘛？

　　…

　　楚照秋和阿力兄妹两回到楚家之后，又给自己关房里了。

　　她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力和不语站在楼下担忧地看着她的房门。

　　周末在家休息的楚思宁听见动静后走出房间，见是阿力他们回来了，赶忙跑下楼问情况。

　　“我姐去找你们了嘛？”

　　不语点头。

　　“我姐呢？”

　　阿力指了指楚照秋紧闭的房门：“在静一静。”

　　“怎么又静一静，发生什么事了，她们打起来了吗？”

　　不语摇头：“不知道。”

　　阿力说：“大小姐说要和扶连雪单独见一面，不让我们跟上去。”

　　“啊？那我姐受伤没有？”

　　阿力：“没有。”

　　“就是……”不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小姐的耳朵有点红。”

　　楚思宁瞪大了眼睛：“嗯？？”

　　她抬头跟着阿力二人一起看向姐姐的房间，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一脸惊讶，转头又跑去找奶奶告状。

　　“奶奶不好啦——”

　　…

　　房内，楚照秋坐在椅子里，正在努力冷静，平复心情。

　　她找扶连雪其实没什么事，只是想见她，很简单。

　　她找了奶奶楚昭华提了自己的想法。

　　楚昭华也赞同她去见扶连雪。

　　楚昭华说她在扶连雪那，有一个结。

　　“你从昨天回来就心事重重，我想和扶连雪脱不开关系。

　　“心不清，脚下就不稳，揣着心事不利于修行。”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吧。”

　　楚昭华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很温和。

　　楚照秋觉得奶奶说的对。

　　她应该来，来找一找这个“结”。

　　但她没想到，这个“结”居然是……是她喜欢扶连雪。

　　她喜欢扶连雪，她居然喜欢扶连雪。

　　所以昨天见面时她的心产生了悸动，所以今早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想见她……原来这些都叫喜欢。

　　可她万万没想到，戳破她初开情窦的人会是扶连雪这个当事人。

　　直白又叫人猝不及防。

　　她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扶连雪的每一个表情和语气。

　　难以置信的、幸灾乐祸的。

　　还有那句笑容放肆张扬的：“哈，报应！”

　　“……”

　　楚照秋缓缓抬手扶额，疲倦地闭上眼，心情沉重。

　　我以前在她心里就这么差劲吗……

　　“笃笃。”

　　房门忽然被敲响。

　　“小秋，是奶奶。”

　　楚照秋回过神来，起身去给奶奶开门。

　　房门打开后，楚照秋才发现奶奶身边还跟着妹妹。

　　“怎么了吗？”

她问。

　　话音刚落，楚昭华伸手就来摸她的耳朵，轻手轻脚地左右检查。

　　楚思宁也站在旁边跟着伸长脑袋看。

　　弄得楚照秋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抬手按住奶奶的手：“怎么了？”

　　只见楚昭华下巴朝小孙女那头点了点。

　　“宁宁说扶连雪对你动手了。”

　　楚照秋：“……？”

　　她不禁看向楚思宁。

　　“她对我动什么手了？”

　　“她把你耳朵掐红了啊！”

　　“……？”

　　事情倒也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