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刻,赵氏才知道姜微盈用心良苦。她不劝多说一个字劝自己,只是小小的一个计谋就能让自己醍醐灌顶。自己看见到的,比听别人说的更为直白和冲击,更能让人从旋涡里清醒。赵氏苦笑了一声,转身慢慢往自己的寝室走。姜微盈让她明白,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和谁付出得多,厮守是需要有回应的勇气,是需要彼此都有共通的认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就当有缘无分吧。她总能遇到更合适自己的人。赵氏许久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无力感,挣扎过,但放弃也不可惜,只是命运弄人罢了。就在她走过落地罩时,身后发出吧嗒一声。那是什么动静闹出来的,她懒得过问,对于易衡,她已经看清楚也失望至极。正是心死,她忽然就被搂入了一个怀抱里。她怔愣,易衡的声音在她耳畔传来:“我只是个商人之子,我害怕哪一天,你会听信别人说:他就是贪图你能带来的利益才会和你在一起。”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哪怕有一日你会厌弃我,我也愿意伏在你脚下当一条摇尾巴的狗!”
他的告白夹带着说不清的痛苦,而他在痛苦中又无比清醒,即便卑微得如同尘埃,也想飞向那一束光!赵氏从来不知道,那总是一本正经的商人少爷,内心竟然是把她放在不可触碰的高度上。他此时此刻像一直扑火的蛾,带着粉身碎骨的决心拥抱了她。她知道他在顾忌彼此的身份差距,却不知道他将自个都比喻成了狗那般卑贱!赵氏红了眼眶,那颗平静的心再次泛起涟漪,且逐渐的激烈,有滔天之势!“松开我。”
她哽咽道。易衡身子一僵。他没有说话,痛苦地闭上眼,胳膊却在收紧。他不愿意松开。“我现在在生你的气,你最好松开我,不然我也会把你丢你出去!”
易衡几乎绝望了,胳膊一点一点的往下滑落。他错过了。他错过了她真心待自己的时候,是他糟蹋了她的情谊。易衡松开手,往后退了三步,手指都在颤抖。赵氏没有回头,抬脚往里走:“你好好想明白我为何生你的气,你再好好想想,我喜欢的易衡究竟是哪个易衡。是把自己贬入尘埃的易衡,还是那个敢谋算利用我,却又坚守了自己底线的易衡。”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再来见我。”
“现在……滚!”
赵氏丢下话,快步进了屋。双眸灰暗的易衡诧异地抬起了头,可她的身影已经离去,留给他的只有满室的灯火。是夜,姜微盈收到从赵府送来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谢谢三妹妹。姜微盈看着信挑眉,封禹凑前来扫一眼,啧地一声:“我们皇后娘娘可真是忙,都当起媒人了。”
她把信放好,捧着他吧唧亲了一口:“难得赵姐姐有喜欢的人,身为妹妹自然是要帮一把的。看来赵姐姐是如愿了,也希望易衡能好好珍惜赵姐姐,明白赵姐姐真正要的是什么。”
“那你呢。”
封禹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姜微盈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笑着靠着他肩头:“我要的多了,贪心得很,夫君什么都能满足?”
封禹笑而不语,拉着她手放在襟口,捏着她指头解开自己的襟口:“娘子笑纳。”
“呸!你这个不正经的!”
姜微盈啐他一口。这到底是谁满足谁啊!算盘打得可真响!封禹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做什么,也就是隔靴挠痒痒,占点便宜。接下来几日,赵氏都没有进宫,姜微芸和黄氏要回家去,赵氏也没露面。姜微芸离宫的时候放话这就杀到赵家看看是什么个情况。不过赵氏和易衡后续的事还没送到姜微盈这儿,恩科的成绩却先下来了。小五一直在宫里,礼部送来卷子的时候,他正好在陪着姜微盈,顿时就紧张起来。封禹见他绷直了脊背,嗤笑一声,自己拿了一份放在最上面的卷子看。这一看,他皱起了眉头,然后又看了小五一眼,可把小五看得那一个叫大气都不敢喘。小五心想,反正状元什么的他不敢奢望,能中举就成。姐夫那眼神肯定是在鄙夷自己的文章没有手上人写的好,毕竟他的才学姐夫最清楚的!礼部尚书见小五不曾离去,封禹看卷子也不曾出声,便当不知道有考生在,做个哑巴。而封禹将最前面几分试卷看完,调整了一下顺序递了回去,先按这个发榜。“是开印了发榜,还是明日就发榜?”
封禹道:“十六才开印,先发榜,二十殿试,也好叫他们有个准备。”
朝廷紧缺人手,有时候规矩就没必要卡那么死。礼部尚书领命而去,姜微盈这才拉着小五的说:“那你今儿就出宫吧,明天去看放榜,别想太多,尽力了就成。”
小五忐忑地告退,一路狂奔的背影把姜微盈逗得不轻。待小五离开,她来到封禹跟前,笃定道:“你认出他的字了,在前三?”
封禹剑眉微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那小子确实叫人出乎意料,不过我若说想把他丢到南边去收拾烂摊子,不让他进翰林院,你会生气吗?”
不进翰林,想要进内阁几乎是没有可能了。“你认为小五的能力在京城会被限制发挥?”
姜微盈思索着道。封禹笑了:“我还以为皇后娘娘会说:你这是怕我娘家人掌权……”她睨他一眼:“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这一眼可要把封禹的魂都勾走了,捏着她手心道:“你若是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为自己谋划将来,我才更放心。小五承你师学,又是从疾苦中走过来的孩子,远比其他人更有定力和韧性,现在这个年纪放到京城,确实会让他成长得更慢。”
“你为何不和他直接说?”
姜微盈道,“你信任我,但你也可以尝试去信任其他人,去信任你认为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