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记耳光？所有的兴奋、热情、感动，在这一刻全都被火气掩盖住。萧青绾空洞的眼睛看不到一丝的情绪，只有一点点的波光粼粼。“哇——”另浮晨措手不及的是，萧青绾没有同他争辩，反而大哭起来，声音清脆，却让浮晨稍稍放心下来，看来哑药的效力过了。但是，该哭的是他吧。“你个混蛋！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挟持，怎么不让我死了才好！”

萧青绾如同一头发疯的小兽，胡乱地挥舞着双拳，拼命地捶打着浮晨的胸膛。那个时候她被赫连兆挟持，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还是能感受得到。这个人站在人群之中风轻云淡地看着她，就像看好戏那般，不动声色，他就像个局外人，她和他没有关系那般。呃，好像……在什么时候，的确是有个什么人，清楚地说过，日后她的事当真是与人家无关。“我记得我说过，萧青绾，你的命是我救的，我都没准你死，你瞎嚷嚷什么？”

浮晨很不耐烦地看着她，从未想过如汉子这般的女人居然也会潸然泪下。见惯沙场血腥，他可以一笑而过，但这女人哭，他还真是没有法子。“四姐，姐夫不是故意的。”

萧逊在屏风后面糯糯地劝说着，“你别哭了。”

萧青绾扯过浮晨的衣袖，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也不管浮晨眼中的嫌弃，反正她看不见。“谁在那？”

“你们萧家人。”

浮晨冷冷地扫了一眼如兔子那般胆小的萧逊，不经意冷笑起来：“萧青绾，如果不是襄王亲口确认你是昕莽国固伦公主，我到底是不信你和他们有任何的关系。”

强势的女人和弱到不行的家族，浮晨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旁观者的方面看过去，萧青绾和整个萧家当真是格格不入。除了眉眼之间，萧青绾和萧覆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瑞凤眼，其余的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有任何的联系。门被推开，一股子寒风乘势而入，幸好有屏风遮挡，加上这里面安置好了暖炉，不会让刚刚苏醒的萧青绾一阵咳嗽。但浮晨还是小心翼翼，方才的火气、不知所措很自然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他的温柔。他很自然地坐在萧青绾身边，为她盖好被子，又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探试着有没有受凉。接着很鄙夷地看着一眼屏风后面，声音仿若冰窟那般：“谁那么没礼貌，闯入女子闺房，还有没有体统了。”

萧青绾只是觉得汗颜，虽然看不见，但还是不自觉地白了一眼浮晨：到底谁没礼貌了？“二哥。”

萧逊的声音依旧软糯糯的，甚是可爱。浮晨的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你倒是准时，这个点该用午膳了。”

话语之中满满的都是挑衅。萧青绾的反应却让浮晨有些讶异，原本以为萧青绾看到自家兄长应该开心，但此刻的萧青绾却下意识地往浮晨怀里躲去，生怕被萧覆看到那般。浮晨还没来得及提出抗议，萧覆已经长驱直入，站立于他们身前，脸上少见的笑意却比那外面的阳光更是扎眼。“你那脸笑得跟菊花一样，至于吗？”

浮晨的冷言冷语陡然一出却让躲在怀中的萧青绾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萧覆的眼睛却没有在浮晨身上停留片刻，只是安静地看着掩嘴轻笑的萧青绾：“你是绾绾吗？”

那个时候在边境分开的时候，她还是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屁孩子，转眼之际，她已经亭亭玉立，这些年她过的好不好，他很想问出口，但终究是没有那个勇气。斩首、逃亡、暗杀，这些充斥在她的周围，她怎么能过的好？那个时候，她没有任何的依靠，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她的坚强，萧覆是亲眼目睹的，但他宁可没有目睹。“伤口还疼吗？”

萧覆叹了口气，又想起那日在维文道上鲜血染目的画面。萧青绾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包扎好了，每日都有御医来为她换药，每次都是浮晨亲自上药，是以浮晨“贤夫”的名号早就在昕莽国皇城传遍了，惹来了不少宫人的羡慕。“浮晨，我饿了。”

萧青绾仰起头来，虽然目光涣散，但还是能看到眼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生疼爱。“传膳。”

萧覆一声令下，外面的人立刻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不消片刻，便是一顿丰盛的菜肴被摆上了桌。浮晨随手抓起衣服，一件件地为萧青绾穿好，手法温柔，仔细地避免着触碰到她脖子上的伤口。萧青绾正要下床，浮晨却将她抱起来，虽然她看不见，但总感觉有人在看她，顿时面色绯红，害羞起来：“你，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走。”

“闭嘴。”

浮晨毫不留情地睇了一眼萧青绾，将她放下的时候才冷声道：“伤口尚未愈合，还那么多话。”

“我……”“多吃点，养好身子。”

萧青绾尚未反驳，浮晨已经温柔地为她添菜，态度的转变没有半分生硬，看的萧覆和萧逊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由得在心底朝这个邪皇竖起大拇指：真是个演员。在自家妹子面前，萧覆也没有多少的拘束，也不管浮晨冷到不行的脸色，自顾自地坐下，指着聪明的宫娥摆放的四副碗筷笑了笑：“我们萧家人用膳，不知道那外人也跟着起什么哄，真是受不了。”

“我也不知道，人家夫妻情深，偏偏有些不知好歹的人要瞎掺和，无比受不了。”

浮晨反唇相讥，转头又是温柔地为萧青绾夹了块鱼肉，柔声道：“多吃肉，看你瘦的。”

这一顿饭是萧逊迄今为止吃的最欢快的一顿，没有沉闷的压抑氛围，只有两个比他还孩子气的大人斗嘴，时不时地让他这个深宫内院养大的皇子也毫无礼仪，爆笑着将饭粒子喷出来。“臭小子，你的口水！”

“对我十五弟有礼貌一些！”

“凭什么，朕乃一国之君，对这臭小子不需要礼貌！”

“就你那德行，被人篡位那是迟早的事！”

“也比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好的多！”

……时间过的很快，养伤期间的萧青绾最头疼的不是那些苦的让人胆寒的药汤，而是这天生冤家的两个大男人时不时地语不惊人死不休让她捧腹大笑而扯动伤口，那种疼痛感让她恨不得将这两人从她的芳华殿给丢出去。越近年关，天气越是寒冷，北风呼啸而过，白袍男人站在院中。风吹动他的白袍和墨发，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遥远的北方，偶尔闭上眼睛来，匆匆地叹息声随风而逝。院子里面种满了红梅，溧水城是典型的南方气候，北风肆意而下的时候只觉着阴寒，并没有雪花飘落，就算偶尔气温真得低到不行了，也只有几颗雪粒子在空中零零散散地落下，并不会积雪。是以，在这里，看不到白雪红梅的绝美精致。厚重的门帘被一双纤白的掀开，门外等候的宫娥燕舞战战兢兢地要去扶她，却被她轻轻摆手给挡住，一双稍显粗糙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三分尴尬。她不喜欢身前跟着人，这些天起居饮食都是浮晨照顾着，仿佛已经习惯。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寻觅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近年关了，你还不打算回去吗？”

“唔，我想回去了，你呢？”

接下来，仍旧是沉默。不用萧青绾回答，浮晨已经知道了答案，自嘲那般的笑容在他脸上显得有些可怜：“青绾，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嗯？”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浮晨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垂眸一笑：“赤炎国尚有四哥在，我无所谓。”

他同沣岚兄弟情深，登基为帝之后，沣岚虽然改口不再称呼他为“六弟”，但他却执意称呼沣岚为“四哥”，在坊间也是一段佳话。只是，目前快被一堆奏折压死的沣岚才知道这一声“四哥”的代价有多大。“有泯夜的消息吗？”

萧青绾没由来的一句话让浮晨原本轻松愉悦的脸色陡然阴沉起来，眼眸也朝着天上一翻，轻轻地戳了戳萧青绾的伤口训斥道：“伤还没好就惦着别的男人，萧青绾，是不是我太放纵你了？”

萧青绾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这样的悠闲让她有些不适应。“他在建林城，你放心。”

泯夜是个什么样的人萧青绾很清楚，放弃江山为保兄弟之情，他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尽管他安排了全部，却还是棋差一招。他和浮晨之间最大的区别萧青绾看在眼中，这个世上没有假如，谁都不知道假如萧青绾第一次遇见的不是浮晨而是泯夜，结果又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