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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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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公公惦记着驸马那侧的车帘子,张嬷嬷呢,这一路跟着,听见公主与驸马一路上话就没停,车上说,车下说,从头到尾,公主的眼睛只在驸马身上,眼里压根没有旁人。

  等到共同进入主院后,更是不消说,还大白天,便双双进入书房,再把书房门关上。

  进了书房能干什么?

  干什么要关着门?

  她站在院门口,看了又看,转身离去。

  关于黑娘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公主也进入书房,开始读书。

  虽然公主没有说,但尹问绮知道,这间连夜布置出来的书房,甚得公主之心。否则公主如何会回了府,哪里也不去,就来书房中?

  我与公主多么有默契呀!

  尹问绮暗自得意。

  得意之余,也忽然升起一种担忧。

  书房是弄好了,可藏在书房后的夫子呢?

  若是公主待会有了疑问,他要怎么解答?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果然打铁还得自身硬。

  新婚以来,尹问绮确实时时陷在一种会被揭破的困境之中。

  正好今日自己的文武才学,险险在黑娘与公主面前蒙混过关,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告诉我从头努力,犹未晚矣。

  尹问绮决定现在就开始和公主一起努力。

  这一努力,一天时间也过去了。

  当尹问绮有点头晕眼花的从书本中回过神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渐亮了。

  从昨日自宫中回来到现在,竟然一步也没有走出书房!

  他朝公主看去。

  公主依然在勤学不倦,光写问题的纸张,都几乎能攒成一本薄薄的书了。

  公主是真的在努力,为读书而熬夜。

  他又看向自己。

  自己也看了不少书。

  不少话本书。有图画的那种。

  ……自己是假的在努力,为看话本而熬夜。

  为什么给公主布置的书房里头,会有话本类的书籍?

  因为贴心的寸金。

  寸金显然没有忘记自己的郎君,特意在属于公主的书房内,为他保留了他的读书角。

  尹问绮:“……”

  这该死的贴心。

  坏学生有了课外书,还怎么在课堂上努力!

  尹问绮轻轻把自己看完的话本,规整到书架上,又悄然在不惊动公主的情况下,从书房里走出来。

  虽天色还早,但寸金已经待在书房外头,无聊地找蚊子。

  当奴仆就是这样,有事时脚底搓火星,没事时闲坐长蘑菇。

  闲着闲着,都要因为早起而返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哈欠打到一半,耳朵一动,听见背后的开门声,于是乎,当他转回头的时候,脸上的困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自信的笑容。

  “郎君,你出来了。”

  今天也是合格的贴身仆人呢!

  “嗯。”

尹问绮对寸金招招手,“我们回尹府。”

  咦!寸金还以为从此公主府就是郎君的家了。

  他问一声:“我们回尹府是?”

  “上回请的武学师父,还在尹府里,看看他行不行,行的话就带来公主府……”

  偷偷拜师,偷偷努力。

  再惊艳公主!

  “对了,还有士庸夫子,我看公主十分喜欢他的回答,也得带过来……”

  这帮忙自己作弊的夫子,能不带过来吗?

  当然,也还有别的事情。

  黑娘是公主的乳母,公主分明也很在意黑娘,却不知为什么,出嫁的时候没有把黑娘带出来。

  论理还是该带出来奉养晚年的。

  他打算回家和阿耶阿娘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走走关系,把黑娘从宫中接出来。

  这件事就先不和公主说了,等关系走通,确定可以后,再把事情告诉公主。

  到时候,他们少不了顺理成章的聊起公主为什么不将黑娘带出来。

  自己和公主的感情,岂不也就自自然然,更进一步?

  正说话间,主院的花木夹道里,突然闪出了个身材微微丰腴,面色白净,手腕并脑袋上好几根金簪金镯的嬷嬷。

  不是别人,正是张嬷嬷。

  张嬷嬷看着尹问绮,以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说:“驸马出来啦?”

  尹问绮此刻已然收声。

  突然闪出来,吓到他便罢了,吓到公主怎么办?

  再说,想要偷偷努力的事情,可不能让除了寸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

  “驸马,”张嬷嬷,“驸马现在有事吗?城西的菓子铺,正好出炉一锅新鲜的菓子。那菓子样式好,味道也好,宫外抢的人多,宫里也是极喜欢的,公主在宫中倒没吃过什么好菓子……”

  她的意思是很明显的。

  显然想让驸马去帮公主买个菓子来。

  买点吃吃喝喝什么的,确实也是增进自己和公主感情的小办法。

  不过这个办法太普通了。

  尹问绮虽然不至于看不上,但一般不特意去做,也不用亲自去做。

  他吩咐:“既然出锅了,你就赶紧去买。”

  张嬷嬷:“?”

  尹问绮看着不动的张嬷嬷,也:“?”

  片刻后,他明白了,往荷包里摸一摸,摸出锭金子来。

  昨日要和公主进宫,担心宫里的人看不上公主,给公主脸色看,所以荷包里放着的都是大金锭子。

  买个菓子,哪用得着金锭子!

  他叫一声:“寸金!”

  “欸!”

寸金答应一声,两颗小银粒子便放到了张嬷嬷的掌心中,“辛苦嬷嬷跑一趟了。”

  这事儿吩咐下去后,一主一仆又往前走。

  背后,张嬷嬷看着他们,脸色又是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

  不一会儿,唐公公路过这里。

  他眼睛尖,突然看见草丛里有什么亮亮的东西在闪。什么都别说别想,他猛然虎扑,先把那两粒闪亮亮的东西攥在手中!

  此后方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两枚亮闪闪的银粒子。

  他嘿嘿笑到一半,又收声,赶紧左右看看,见没有他人,便迅速把银粒子收入自己的荷包中,如此方才摇头嘟囔:

  “哪个不长心的,银子掉了都不知道,倒便宜了你唐公公……今日运气好,运气好!”

  -

  尹问绮离开书房之际,元观蕴知道,没出声。

  尹问绮在他看书的时候看话本,元观蕴看见,也没出声。

  驸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和他报备,也不用和他解释。

  他们待在一间屋子里,不差;各干各的,也挺好。

  他们还可以干些心照不宣的事情。

  比如,他将写好的问题装订成册,交给驸马,驸马再转交士庸解答;等士庸解答完了,又转交驸马回复给他。

  虽有些麻烦,但驸马着实为他做了不少事。

  麻烦一点,也没什么。

  “怀樱。”

元观蕴喊了一声,“驸马呢?”

  “驸马好像出了公主府。”

在外头做针线的怀樱连忙回答。

  “派人把这封信送去尹府。”

元观蕴说。他手里拿着的信封鼓鼓囊囊的,没有封口,也不用封口,里头都是这些书中的问题。

  驸马出了公主府,不一定回尹府;但把信送去尹府,尹府的人总能找到驸马;且士庸就在尹府中。

  怀樱清脆应了一声,拿着信封出了主院,才走两步,便碰到了张嬷嬷。

  张嬷嬷问她:“去哪儿?”

  “公主吩咐,将信送往尹府那里。”

  “信给我吧。”

张嬷嬷道,“我派个外头跑的人,把信送过去。”

  因是未封口的信,公主又提过“派人”,怀樱便很自然的交给了张嬷嬷。

  而那张嬷嬷,见怀樱离开,不止不忙着将信封吩咐出去,反而袖着信封到了房间,赶紧打开,看上两眼……

  “……”张嬷嬷。

  都是什么天文地理之乎者也?

  公主与驸马黏黏糊糊不堪入目的情语呢?

  上午交出去的信封,晚上才送回来。

  这中间,元观蕴浅浅补了个觉,又在这座陌生的公主府,逛了好几圈。

  他并没有特意去记。

  但大脑自然而然地将他逛过的地方都记了下来。

  里头的院落怎么分布,里头的房舍怎么建筑,里头巡逻的人员的人数、武器……

  等他再次回到书房,见天色已将将黄昏,可送出去信封的回信,依然不见踪影后,便问:“驸马还没让人把信送回来?”

  “公主,我去问问。”

怀樱正要出去,便见院子处传来响动。

  唐公公带着满脸笑,一溜小跑跑进来,手里还拿着叠厚厚的敞口信封。

  “公主,信来了,信来了!”

  元观蕴将信打开,只看了两眼,便深深皱起眉头。

  他没有看过士庸的字,但他记得清楚,士庸对他问题的解答,深入浅出,言简意赅。

  而这封信上,他问的每个问题,看似洋洋洒洒回答了一大通,却都东拉西扯,没个重点,这绝不是士庸的回答!

  也不会是驸马的。

  驸马给他写过一封笺书。笺书上的字,和这个字,也不一样。

  一桩怪事。

  过去元观蕴会想很多。

  现在不需要了,他决定直接去问驸马。

  他将信收回信封,拿着信封,往外走去。

  唐公公愣住,在后边追问:“公主要往哪儿?要套车吗?要派多少人跟着?”

  “不用,去尹府,怀樱跟着。”

元观蕴简单回答。

  他们很快到了公主府大门,却在这里见到了张嬷嬷。

  张嬷嬷双手笼子袖子里。

  “公主,天色晚了,您要往哪儿去?”

  “去尹府。”

  “哪有公主半夜去驸马那儿的。知道的,说是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儿来的女郎夜见驸马。”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喘了。

  “嗯——”元观蕴看着自己的教养嬷嬷,“你的意思是,让我叫驸马过来?”

  张嬷嬷:“奴婢的意思是,自新婚之后,公主与驸马已形影不离四天有余,昨日还双双在书房之中,灯火通明,彻夜不出,公主该注意注意影响了。”

  “什么影响?”

元观蕴奇道。

  “公主唯有自矜自重,方能得他人尊重。”

张嬷嬷板着脸道。

  “在书房里看书,哪一点不矜,哪一点不重?”

元观蕴困惑道。

  听见元观蕴还不承认,张嬷嬷越发生气起来:“世人皆知驸马不学无术,驸马如何会在书房内老老实实看书,还是一整夜熬夜看书?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在其中!”

  “……”元观蕴终于听懂了。

  这张嬷嬷,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自己在书房内,与驸马合欢相爱。

  不怪他一直没有听懂,乃是他一直没往那个方向想。

  “所以,你因为我和驸马四天一直在一起,现在,不让我去找驸马?”

元观蕴直接问。

  “不错,奴婢忝为公主的教养嬷嬷,绝对不能让公主清誉受损,让世人认为公主白日宣淫,风流浪荡!”

张嬷嬷斩钉截铁。

  虽然听明白了,但元观蕴还是不明白。

  他直接问:

  “如果夫妻在一起便是风流。那么不风流,如何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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