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秦盛随手拭去眼角的泪痕，让她回去。弯弯点头，“哥哥你先走，看你回去了我就回。”

她有时候很执拗，秦盛拗不过，只好先行转身，家门已经锁了，他身手利落地翻过门，轻飘飘落在地上。这段时间跟着她也不是白练的，效果很显著。他走到院子里，跟弯弯摆了摆手。弯弯同样挥手，见他示意她回去，她这才往里走去。秦盛看着她进门，笑了笑，却没进屋，而是扭头又翻过大门，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没发现的是，身后远远跟着一个小尾巴。一路走到城南的一处陵园，夜色之下，北风寒凉，脚踩在雪上，落下深深的脚印。秦盛走到一个角落里，在一处墓碑前停下，他缓缓将墓碑前的雪清扫干净，最后，手放在石碑上，本想将雪扑落，又停了下来，缓缓收回手。“妈妈，您最喜欢下雪了，今年的雪很大……”他随口说着，像是对面有人一样，缓缓唠着家常，从今年下了几场雪，到他长高了几厘米，随意而说，没什么特定的话题。最终，他沉默了一下，看着石碑上笑得温柔的女人，缓缓靠了上去，脸贴在冰冷的石碑上，蹭了蹭照片，小声道：“妈妈，小盛真的很想你。”

他缓缓闭上眼，强忍住泪意。不能哭，现在哭了，脸会皲，弯弯看到了又得担心他了。他猛地吸了口气，笑了起来，“妈妈，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她叫弯弯，长得特别好看，人也很好，特别乖，您以前不就说想要个妹妹吗？要是您能看见她的话，肯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他细细碎碎说着，唠叨的样子根本不像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模样。他从小就话不多，又不爱笑，妈妈就开玩笑说，等给他生个妹妹，看他还会不会冷着脸。小姑娘都喜欢爱笑的男孩子，他这样会吓跑妹妹的。彼时他还真为这事愁了好几天，每天都照着镜子练习笑。回想起当时，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傻气，但那会儿并不觉得，只一心想让妹妹喜欢他这个哥哥。可惜，没用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又逐渐恢复了冷峻，他看着石碑上的母亲，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妈妈，我不会放过那些伤害了你的人的。”

秦家海，谢思雨，谢伟……一个都跑不了。手忽然被人握住，他猛地一惊，身子僵硬地回头，看到来人，怔住。弯弯手捧着他的手，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给他搓着暖手，还时不时地哈一口气。秦盛回过神来，赶忙站了起来，把她围巾围好，手塞到衣服里，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停了下来。“弯弯，你……”他想问她什么时候来的，但她又不知道这里，肯定是跟着他来的。他有些懊恼刚才一心想着妈妈，都没注意到她跟在后面。“走，我们快回去，这么冷的天，冻坏了怎么办。”

说着，他有些着急，拉着她往回走，却没拉动，扭头就见小姑娘好奇地盯着石碑。“哥哥，这就是你妈妈吗？真漂亮，看起来也很温柔呢。”

听她提到母亲，秦盛脸色柔和了许多，“是啊，我妈妈最温柔了。”

他站在她面前，用身体帮她挡住风，他手很冰，又不敢去碰她，只低垂着眉眼说道：“弯弯，回去吧，这里很冷。”

陵园建在郊区，很是空旷，四周的冷风直往人衣服里钻，他只能挡住一部分。“嗯。”

弯弯这时候也没犟，跟着他一块走。回去的时候，正看到地上的两排脚印，她的脚印比他的小些，同样也很深。秦盛回头，见雪没过她的脚腕，想也知道这会儿她鞋里是什么样子，不由得更加自责了。他蹲下身子，扭头跟她说：“上来。”

弯弯看着他，愣了一下，急急摇头，“不用了，哥哥，我自己可以走的。”

“上来。”

秦盛依旧是很简短的两个字。弯弯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有些害怕，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乖乖趴在他背上，小手搂住他的脖子。秦盛起身，背着她一点点往回走去。弯弯一动也不敢动，侧眸悄悄打量着他的神情，好半晌才小声问道：“哥哥，你生气了吗？”

秦盛点头，没有掩饰什么。“为什么？”

弯弯有些不解，还有些难过。她不想惹他生气的。“哥哥，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要气的话就明天再气，好吗？”

她软乎乎说道。又嘟嘟囔囔小声说：“生日最重要了，这一天要开开心心的，不可以生气的，不好。”

说完，又想起惹他生气的人是她，又自责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有。”

秦盛忽然打断她的话，音量有些高，感觉到背上的人怔了一下，他又赶忙放柔了嗓音，“弯弯，是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气他太笨太蠢，一路走来都没发现她跟在后面，这么冷的天，还走了这么远的路，要是她生病了怎么办。他懊恼得不行，要不是正背着她腾不出手来，真想打他几下。弯弯想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上露出点甜甜的笑意来，她往上了一点，跟他的脸贴在一处，蹭了蹭。“哥哥，你不要担心，我身体很好的。”

说完，她又解释道：“我刚刚就是看你没回去，想知道你要去哪里，就跟着过来了。”

她记得他说过，今天也是他妈妈的祭日，以前的这一天他都会来看她。今年他去了谢家，白天没有时间，那就只能晚上来了。“哥哥，以后我不会再偷偷跟来了，等明年的今天，我陪你一块来，好不好？不止明年，后年，后后年……每一年，我都陪着你吧，阿姨见你有朋友，也会高兴的，你刚刚不是也说了么，阿姨要是见到我的话肯定会喜欢我的，我们也让阿姨高兴一下，好吗？”

秦盛被小姑娘稚嫩的话弄得眼眶又红了，咬着唇强压着哽咽，“嗯”了一声。听到他答应，弯弯又蹭了蹭他，帮他捂着被风吹得红红的耳朵，小声道：“哥哥，要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