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有的怨怼此刻却消失了。秦盛愣住,站在原地,一时没了反应,还是弯弯先明白过来,咧着嘴一笑,拉着他往前走去,“好呀,吃饭啦,我也好饿呀。”
宋父在前面走着,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步伐又放慢了些。这些年,他一直在怪女儿,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怪他自己。要是当初他能再坚持一点,哪怕是用捆的绑的把她关在家里,或是把户口本藏好,她是不是就不会跟着秦家海走了?信里,宋珍珍字字句句,都是后悔与自责。后悔之前没有听他的话,下笔极重,字字泣血,看得他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怨没了,整个人的心气似乎也没了,昨晚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到了晚上依旧喧闹的医院,有疼得睡不着的病人,也有在抢救室门口几近崩溃的家属。生离死别,人间常态。他气女儿不听话,也气她不争气。不就是一个男人,过得不好那就回来。可是,他也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最后逼她走上绝路,他也做了其中的一根稻草。他忽然顿住,转身看着秦盛,眼里满是颓丧。正如宋志河所说,这就是笔糊涂账,算不清的。他思绪纷杂,此刻看着小外孙,很瘦,眼睛却很亮,跟他妈妈一样。身侧的手不自觉捻了捻衣角,他没什么底气地问道:“小盛,你是不是很怨我,这么多年不管你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那样对你。”
在他的注视下,秦盛摇头,“是我和妈妈对不起您和姥姥,您没有错。”
懂事得不像个孩子。环境逼得他不得不成长起来,是他太愚蠢,在没有保护好女儿之后,连外孙都没保护好,甚至还成了帮凶。宋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前走,背影有点佝偻。弯弯和秦盛对视一眼,急急追了上去,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宋志河心中惊骇,快步上前掺住他,甚至能感觉到他身子在打晃,“爸。”
他唤了他一声,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担忧。宋母听到动静,扭头看了过来,惊得差点直接坐起来,还是弯弯跑过去按住她肩膀,她这才没有动,还是担心道:“这是怎么了?”
宋父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进来了,还被老伴看到了此刻的模样,想退已经退不出去了,他只好讪笑一声,说道:“早上买饭的时候遇到个年轻人插队,跟他吵了几句。”
原来是因为这个。宋母松了口气,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年轻人吵什么,你又没什么事,年轻人急着上班,让让他就是了。”
“爷爷肯定是怕饿着我们,所以想早点买晚饭回来让我们吃上热乎乎的饭,而且插队本来就不对,爷爷这是教育晚辈。”
听到这话宋母乐呵呵地夸她,宋父也不再是刚才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撇了撇嘴,心里吐槽她双标。弯弯靠卖萌把她的注意力给移开了,吃完饭,宋志河送他们去学校到了,路上,秦盛把昨天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他这才明白过来他爸为什么刚才会是那样。“舅舅,您今天多注意着点他老人家,我觉得他好像有点钻牛角尖了,我真的不怪他,我想,妈妈也没有怪过他,有的更多的是内疚。”
他妈妈也没什么责怪他的立场,难道要怪他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吗?明明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要是她这么想的话,那才是真的不配为人子女。他不信妈妈是这样的人。宋志河叹了口气,“你姥爷啊,脾气太倔了。”
这样的人很容易钻牛角尖。把两个孩子送去之后,他匆匆赶回医院,眼睛时不时看他一眼。宋父又不瞎,找了个借口把他叫出去,斜睨着他,语气不悦道:“你一直看我干嘛?”
“爸,您还好吗?”
听他这么问,宋父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他叹了口气,“总得给我点缓冲的时间吧,一时间让我突然对珍珍和小盛改变态度,我又不是精分,哪能一下子适应过来。”
称呼都变了,那就问题不大。宋志河心里的石头落地,掀起眼皮子看了眼他爸,嘟囔一声。宋父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宋志河猛地摇头,“爸,我好像听到我妈在叫我,我先回去了啊。”
叫他个屁,这么大人了说个谎话都不会,他们出来的时候她刚睡着,没两个小时是醒不了的,还叫他。小兔崽子,敢说他死鸭子嘴硬,看来是这些年他对他太好了。呵。弯弯和秦盛还不知道这一出,只感觉到宋父对他们的态度好了许多,偶尔还会露出个笑容来,虽然还是有些别扭吧,但好歹也是在表达善意。宋母的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也许是心情好,这次没多久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比以往都要好,周五复查完,一声说明天可以办出院。几个人一直提起来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这也证明他们那个法子还是有用的,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努力把宋珍珍在外采风的事瞒好,千万不能让她察觉。宋志河去办出院手续,许久都没回来,秦盛心里头有些担心,悄悄走了出来。办手续是在一楼,底下闹哄哄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在看热闹。秦盛没什么兴趣,正要继续去找人,忽而看到被人拉住的正在打架的两个人,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