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设计师们都安静下来,不再和身边的人闲聊,看向台上。没有人不希望自己能在这场大赛中获得奖项——哪怕只是一个创意奖。在众人万分紧张的时刻,会长开始大谈艺术。终于,他侧身让出身后的大屏幕,举起手中的麦克风,吐出流利而优雅的英文,“本次大赛铜奖的获得者是——”他深吸一口气,停顿片刻,“来自熊国的叶卡捷琳娜女士。”
她的作品被投影到大屏幕上展示给所有人,而她被请到台上,给大家介绍自己的设计理念。直播中的弹幕一阵惊呼——太美了!这是一个三色堇造型的胸针,花蕊使用的是硕大的枕型切割莫桑比克绿碧玺,而花瓣竟然是陶瓷!白色陶瓷上应用熔融钛和银的涂层技术,染出绚丽的光影。叶卡捷琳娜简单地介绍着,她说的是熊国语言,除了同国的设计师,只有孟芜听懂了,大概意思是,“以超现实主义手法延续永恒绽放,花朵瞬息开落,光彩却常驻心间。”
她下台之后,会长看着台下,“本次大赛银奖的获得者是——来自比过的克莱尔女士。”
她的作品是一条项链,以一颗八角形斯里兰卡黄色蓝宝石为中心,刀片形水晶结构,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虹彩。会长继续宣布,“本次的金奖比较特殊,有两位获得者。分别是来自华国的孟芜女士和季元先生。”
孟芜和季元对视一眼,相继起身,季元停在上台的台阶前,优雅地伸手示意,“女士优先。”
孟芜的作品是一个手镯。在玫瑰金手镯的边缘上铺镶钻石,再以水晶包裹,水晶外侧还有一层涂层,光线在水晶棱面上和钻石上折射出各色光彩,叠加的光影效果更有梦幻色彩。而季元的作品是一个胸针,底部是大块红宝石,上面是浴火重生的凤凰,采用华国非遗传统工艺花丝镶嵌,那金丝甚至比头发还要细,精致至极!四位获奖者共同站在台上,由会长为他们颁奖并合照。这画面落在伯内特眼中,就像是兜头抽了一巴掌,他的脸火辣辣的。他瞧不起华国——可金奖两人都来自华国。他歧视女性——可四位获奖者中三位都是女性。伯内特脸色发黑,紧紧地抿着嘴唇,垂下的手握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弹幕中倒是一阵欢呼。【谁说华国没有好的珠宝设计!谁说的!】【花丝镶嵌太精致了!爱了爱了!这以前都是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吧,我等平民何德何能欣赏到如此美妙的艺术品!】【孟芜还真的获奖了,孟芜牛逼!】【季元好帅斯哈斯哈!不愧是最帅非遗传承人,不仅颜值在线,非遗工艺竟然也这么擅长。】【看看台下那些人的脸色,我要说一万遍华国牛逼!】接下来是创意奖的公布时间,大概有十个人被提名,其中包括魏茗和伯内特。对于伯内特来说,创意奖的获奖不亚于再一次的羞辱和公开处刑,他甚至不愿意上台领奖。颁奖典礼结束之后,魏茗特意拉着孟芜,在伯内特面前来回走着,直到伯内特发脾气,魏茗还要阴阳怪气几句才离开。国际珠宝大赛虽然结束了,但所有获奖者将要和大赛组委会以及华坤矿业集团的领导们聚餐。在魏茗笑眯眯地邀请下,季元和孟芜一行人坐上了同一辆车。蒋向清开车,魏茗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孟芜和季元在后座上的互动。忽然,孟芜的电话响了。孟芜收回正在拨弄季元手腕上手链的手,漫不经心地掏出电话。看清屏幕上的字,孟芜的手指顿了一下,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是邱盈打来的。孟芜心跳得很快,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她轻轻按下接通键,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见邱盈的大喊。邱盈一直是优雅温婉的形象,说话通常也是轻声细语的,孟芜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样子。她说,“周拾晏出事了!”
孟芜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神凌厉,声音冰冷,“什么情况?”
她探头到前排,利落地解释,“我这边有点事,需要立刻回国,聚餐不参加了。蒋向清,前边找个地方立刻停车,我马上下车去机场。”
蒋向清毫不犹疑,“聚餐不着急,我现在送你去机场。”
孟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说,“谢谢。”
她抓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听着邱盈快速的介绍,“今天上午我有事请假了,没在学校。周拾晏受到刺激发病了,在拿药的时候被同学们看见了,说他是神经病,骂得挺难听的。他受到更大的刺激,一时情绪不稳定,从楼上掉下去了。”
能听出来电话那端是邱盈急促的脚步声,“现在已经在医院了,我正在缴费办手续。”
孟芜挂断了电话,连忙购买了回国的机票。手机上是她让祝铮启帮忙调取的监控录像,她手指轻颤,点击了播放键。视频是节选的,一点开就是周拾晏坐在座位上,脚下的地上有几团垃圾。他把手伸到抽屉里想要拿书,却忽然摸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牙齿似乎都在打颤。周拾晏猛地弹起来,撞翻了桌椅。孟芜清晰地看到,从翻到的桌子抽屉里跑出来一只仓鼠。几个同学闻声看过去,凑到他身旁。监控的视角被挡住了,视频结束。孟芜点开下一个视频,是用手机拍摄的。周拾晏半蜷缩在地上,抬起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孟芜把手机音量调大,清晰的声音回荡在车里,她连忙带上耳机。“不就是一只仓鼠嘛,怎么这么大反应!”
“不会真像我听说的那样,周拾晏有心理疾病吧。”
“看来方妍妍说的是真的,他就是怕老鼠。”
“那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惹麻烦了?”
“一个精神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就是带的仓鼠不小心丢了而已。至于怎么跑到他桌子抽屉里去了,我又不知道。”
——孟芜听得出来,这句话是方妍妍说的。“这不是孟芜她哥?谁让孟芜天天那么拽,目中无人的样子我看着都恶心,切。”
“不就是写几个字骂几句,她搞那么大阵仗,害得我那么丢人!“还有那个邱盈,跟个傻逼似的天天往教室跑,终于让老子逮到她请假得时候了。”
周拾晏表情痛苦,面目狰狞,艰难地往抽屉里面摸,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书包带子。孟芜只看见他的嘴唇蠕动着,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嘟囔着什么。她放大画面,调成了0.5倍速,认真地盯着周拾晏的嘴巴。孟芜读懂了周拾晏的唇语,却只觉得心头颤动,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