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两人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不是解决了吗？”

余芳语气中带着绝望。方志强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去按接通键。电话里传出一声怒吼，“竟然拖欠工伤赔款，你们还是人吗？不得好死的畜生！”

只这一句，电话就挂断了。方志强和余芳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余芳的手机也响了，接通后依然是恶毒的辱骂。两人不再敢接电话，和电话一个连着一个，完全没有喘息的空间。他们只能先把手机关机，换取片刻的安静。余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电脑查看网上的热搜和新闻。几个和方家公司相关的热搜挂在最高处。【方志强拖欠工伤赔款】【方家公司偷税漏税】【涉嫌收受贿赂，洛城工商局长被调查】【现实中的商战手段有多脏】【方志强婚内出轨开银趴】【抵制方家公司产品】余芳手指颤抖着，点开了下方的评论区。“难怪方妍妍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血馒头好吃吗？”

“不是都已经公开说是养女嘛！”

“那不也是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生活，刚公开就出事了，我不信他们不知道，就是为了保方妍妍吧。”

“哦呦~有钱人玩得真花~”“他家的东西谁还敢买啊！”

“不是说现实中的商战都是浇死发财树投招财猫这种嘛！竟然这么恶心吗？”

“是啊，真恶心！不正当竞争赶紧严查吧！”

“听说那个被拖欠赔偿的家庭现在过得很惨，都是被方妍妍他们家害的！”

……方志强眼睛瞪得老大，心跳快到想要飞出来。他从没想到，当年做出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竟全都被扒出来了。他猛然想起，上次照片曝光之后，方妍妍曾给他带回来一句话，说是孟芜说的。“只是一个小教训而已，希望你们以后识趣一点，少给我惹麻烦，我只想安静地过完这一年，懂了吗？”

“发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方志强呢，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

孟！芜！她一个孤儿院出身、刚刚成年的小姑娘，怎么有这么大的能量！既然工商局长已经被调查了，那离牵扯到他已经不远了。方志强拉着余芳去翻衣柜深处的保险柜和抽屉的夹层，“赶紧收拾东西，不能在家待了，先躲一阵。”

两人刚收拾好背包，就听见楼下传来敲门声。方志强惊恐地看着余芳，敲门声越来越大，直到被破门而入。是几个警察。方志强无处可逃，眼看着警察上楼来，把他铐住。还没被带上警车，余芳捂着心脏倒在地上。于是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余芳被送上了救护车，可惜最终还是不治身亡。而方家的公司被查处关停。方志强锒铛入狱。方妍妍在网上目睹了全程，心中一阵悲凉。而孟芜这边，周拾晏已经醒来，但确实出现了大脑损伤造成的后遗症。孟芜已经查阅了各种医书，试图寻找治疗的方法，她找到了，可是——就在那本她拍卖下来的、急需修复的古籍中。孟芜已知的古籍修复大师，只有季元一人。她知道季元不修医书的原则，更是在实验之后深刻地感受到季元对医学元素的阴影，但她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敲响了隔壁的门。孟芜坐在季元对面，喝下他刚倒的茶，说明来意。季元的脸色有些奇怪，“你是说想让我帮你修复一本古籍？”

孟芜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纠结，声音也低下去了，“是一本医学古籍。”

季元皱起眉毛，眉眼间有几分忧虑和为难。孟芜咬着嘴唇，说出实情，“周拾晏——你知道的，那天我突然回国就是因为他。他现在虽然清醒了，但还是有点后遗症，正好那本古籍中有调理和治疗的方法。其他书里都没见到。”

季元垂着头没说话。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拯救了季元，孟芜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博物院院长的。孟芜猛然意识到自己今日到访之前，没有确认季元是否有工作计划。孟芜起身，飞快地告辞，“不好意思，你先忙工作，我回去了。明天来找你方便吗？”

季元点了点头，接通了电话。孟芜回到家，试着联系其他的修复大师，约了第二天中午见面。孟芜卡着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茶室，坐在预约好的包间里。屋子里环境清幽，装修古香古色。孟芜盯着对面那幅古画发呆，身旁放着手提保险箱。孟芜等了大概半小时，这位溪竹先生才姗姗来迟。她最烦不遵守约定的人。孟芜面无表情地打招呼，甚至不愿意起身迎接。溪竹先生抚摸着胡子，拿捏着高傲的做派落座，看似优雅，孟芜却始终觉得像是装模作样，和季元那般骨子里透出来的儒雅气息完全不同。孟芜象征性地寒暄几句，便示意身旁的女生泡茶。女生穿着一身旗袍，动作优雅，富有观赏性——虽然孟芜看不出什么来。她把闻香杯和品茗杯分别放在两人面前，便退出包间。孟芜的表情氤氲在茶杯中升腾的热气里，变得模糊起来，“溪竹先生，请您来是因为我手中有一本破损的古籍，想请您修复。”

也许是不习惯孟芜如此直接的表达，这位溪竹先生顾左右而言他，聊了半天各种话题，就是不进入正题。这对孟芜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如果不是季元不修医书，她才不想在这里和老头子虚与委蛇！孟芜已经忍不住要打哈欠了，她拿起茶壶给两人添茶水，希望这个动作能打断溪竹先生的长篇大论。可惜事与愿违，溪竹先生完全没有理解孟芜的想法，甚至连礼貌性地行叩指礼都没有！孟芜忍无可忍，提起地上的手提箱，“溪竹先生，你先看看这本古籍吧。”

她输入密码，打开箱子展示给溪竹先生看。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皱着眉似乎有什么问题。“这本古籍破损实在是太严重了，修复起来有困难，也有一定的风险。不过若是我亲自修复，可以尽量把风险减小……”他巴拉巴拉讲了半天。孟芜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直勾勾地盯着溪竹先生的脸，“一句话，能不能修好？”

他含糊起来。孟芜“啪”地一声盖好箱子，给溪竹先生的茶杯中填满茶水，直到茶水溢出来，才放下茶壶，壶嘴正对着溪竹先生。孟芜不顾他脸色难看起来，把自己面前杯中的茶水泼在茶台上，茶杯倒扣。她拎起箱子起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