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芜忽然有些心动。她之前一直担心被所谓的神秘组织发现，可——自己只剩下三年了，就算躲过去，苟且安稳地活过这短暂的一生，又有什么意思呢？她不想带着无知和懦弱死去。至少找到真相吧。自己的出身、经历，总要知道吧。于是孟芜带着淡淡的微笑，和唐璐璐一起站在了打耳洞的队伍中。唐璐璐坐下了，孟芜看着负责的女生消毒之后，从桌子左边的篮子里拿出一次性的用品，对准画好的定位。唐璐璐的耳洞很快就打好了，其中最花费时间的项目是，唐璐璐一边尖叫，一边捂着自己的两个耳朵。轮到孟芜了，她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心中却莫名地泛起隐隐约约的紧张。虽然女生手法生疏，但孟芜还是觉得有些过分缓慢了。定位时，她左右比划了半天，一会儿调整一下这边，一会儿全部去掉重来。有些过于小心了，像是在对待一个精密的仪器。终于，酒精棉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擦拭，孟芜感到一阵冰冷。孟芜一动不动，心里却莫名地不舒服，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皱眉。女生从桌子抽屉里的盒中取出一次性工具，找好位置。孟芜觉出有些不对劲，但耳垂一阵刺痛——已经完成了。打耳洞时用的是不锈钢耳钉，正面嵌一颗小钻石——自然不是真的，但也足够闪亮。唐璐璐拉着孟芜去照镜子，孟芜左看右看，反复比对自己和唐璐璐的耳钉，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便压下心中的怀疑。唐璐璐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去，即使前些天不能更换耳钉，她依然购买了不少好看的耳饰。后来唐璐璐又拉着孟芜逛了很多小店，孟芜一直被“看看这个！”
“陪我去逛那家店！”
环绕着。直到孟芜回到家里，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耳钉，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今天一整天，唐璐璐一直没有叫过她“孟孟”，明明她之前一直这样叫的。孟芜皱着眉，思考着以前是否有类似的情况。的确是有的，当时唐璐璐似乎也不太正常，之后身体略微震颤，又恢复了正常。孟芜虽然怀疑，但毕竟耳钉一切正常，她实在找不出问题来。于是她便作罢，只是带着心中的警觉，继续正常的生活。又到了例行取样的时间，孟芜坐上了去往京市的飞机，又从机场打车到了郊区。她下车的地方是一个岔路口，走不同的小路可以分别到达不同的村庄。孟芜付完钱下了车，亲眼盯着出租车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这才转身，却走在了没有路的草地上。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有人走过的痕迹，半米宽的通道，上面的植被有些稀疏。从草倒伏的方向和形状可以看出来，除了人的行走，之前还有电动车行驶的痕迹。孟芜走了一阵，一直走到树林另一侧的小路上，树林边缘的灌木丛中锁着一辆电动车。孟芜瞥了一眼，沿着小路往深处走。她走了很久，大概有三五公里的距离，这才远远的看到实验室的后门。实验室自然是有正门的，门前不远处是平坦的大路，便于运送实验设备和器材，但实验室成员人来人往，为了隐藏，便都从后门进出。那个电动车，便是大部分实验员进出的选择。孟芜在门口通过了指纹和虹膜的验证，成功进入大门，一闪身走进身旁隐蔽的暗道，直奔地下一层。地下一层空荡荡的，平时也少有人来，算是对孟芜的一种保护吧。何教授一个人坐在正中间，表情惆怅，若有所思。见孟芜进来，他抬起头，示意孟芜坐下。孟芜熟练地拉开椅子落座，挽起左手的衣袖，平放在桌上。何教授一边从桌子角落取来酒精、取血针和试管，一边叹了口气，“孟芜，你知道的，你基因上的问题比较复杂，已现有的技术水平很难解决。”
孟芜看着血液从自己的手臂，通过长长的针管，缓缓流入试管。一管装满了，便换上下一管。孟芜静静地看了一阵，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无所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这是她始终看不清的未来。何教授被她这实在不算唯物的观念惊到了，愣了一瞬，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在安慰谁，“这样想也好。”
孟芜没有说话，又垂眸盯着液面逐渐升高的试管。何教授状似无意地问道，“那只小鼠还在吗？”
孟芜的眼神一顿，染上莫名的防备，又很快消失，“还在，怎么了？”
何教授尽力压制心中的激动，“方便带过来看看吗？很多实验员研究了它的基因序列之后很想亲眼见一次。毕竟它身上使用的技术前所未有。”
更何况，它只是一只小鼠，是一只实验小鼠——它从出生起的使命就是被人研究实验，而不像孟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很多时候并不方便做一些实验。孟芜眯着眼睛，一直沉默着，直到一个又一个的试管被换上，收集起来的试管已经装满了一盒。她舔了舔嘴唇，缓缓开口，语气复杂，“不方便。”
那是她的所有物，是她的实验品，是她命运相连的同类。凭什么给别人，任由它在别人手下辗转。何教授愣了一下，最后一瓶也收集好之后，拔掉针头，压上棉签。孟芜伸手捏住棉签杆，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何教授转移了话题，“你现在高三是吧？成绩怎么样？”
孟芜慵懒地掀起眼皮，“就那样吧，一般。”
何教授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只好聊一些专业的问题，“从上次取样到现在，你有不一样的症状表现吗？”
孟芜回忆了一下，“多疑，烦躁。”
何教授略微点了点头，“这都是正常的，你的情感在逐渐恢复，甚至超过普通水平。从完全没有到超强，这个区别是很大的，你还不太适应。”
何教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语气认真起来，“不要过多使用你突然出现的情感，它们的增长燃烧的是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