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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白头翁入了少年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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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朴和老头闻言不惊反喜,只听陈朴哈哈大笑道:“我就说怎么可能让我带两个小崽子就这样走,原来还有你这样的后手!”

老头有些嗔怒道:“老子和两个徒弟不是人啊?这一路上可没见什么风波。你不要过河拆桥,不把山神当山神。”

“行了行了,就你几个守宫门的,能和‘暗门铁戟’相提并论?”

陈朴笑骂道,朗声再问:“接下来,怎么走?”

“我们只管护着你们,至于怎么走,你们自个安排。”

来人顿了顿,又说:“厂公吩咐,如果你们连这里都来不了,说明学艺不精,就让我带你们回去。厂公说你们如果连人算都算不出,何以谋天算与天斗!”

陈朴和老头转头看着小鹿子,只见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官事凶时,五行属金,方位西方,临白虎。鸡犬多作怪,病者出西方。”

他坐起身子,说道:“出树林,往西走。”

驾车的汉子纳闷地问道:“往西,一直走?”

小鹿子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回内城,走东直门。”

马车轻便地驶出树林,并没有人跟着出来。树林里的尸体已被处理掩埋,一切恢复如初。一个满脸虬须的汉子叉手而立,看着手下数人,其中就有方才堵路的高矮两人。几匹马从树林深处牵出,高瘦的人说道:“都是边军战马。好家伙,这水够深的,连边军也有人蹚进来了。”

虬须汉子说道:“我看未必。吃烤鸭的未必是卖烤鸭的,栽赃陷害可不就只有我们会。告诉薛小青,跟紧点,出了什么差错,就别回来见我了。”

高瘦汉子应声道:“得令!”

东直门,是京城九门中最贫之门,多走百姓之车,这里有一条小街,三里多长,近两百家买卖铺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寻常生活用品都可以在这条街上找到。陈朴和老头师徒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年轻时这地方没少来。小桂子是第一次到宫外蹦跶,马车刚驶进小街,他就掀起布帘一角,好奇地打探着周围的一切。“小鹿子,你看你看,那是啥!好多人在吃?”

小桂子张大嘴巴,都看呆了。“舅爷,下车吃点东西吧?咱们不赶时间,你看桂哥儿都馋死了。”

小鹿子问道。刚才在车上,陈朴对小桂子、小鹿子等人嘱咐过,在宫外以舅爷、桂哥儿、小鹿儿、表叔、表哥、二表哥相称。“成!把这小兔崽子喂饱了,免得气人。”

陈朴点点头,马车在一家街边小店停了下来。马车刚停,小桂子就满脸喜色想跳下车,结果被小鹿子一把抓住。陈朴瞪了他一眼,掀开布帘下了车。小桂子只得按耐下性子,跟在陈朴的后边。“师……舅爷,那是啥好吃的?”

小桂子踮起脚跟,一字一句看着小店的招牌念道:“陈、记、卤、煮?啥东西?”

陈朴不回答他,一个驾车的汉子已上前去,占了客人刚走的桌子,其余五人便围了上去,吩咐店家准备一人一碗卤煮。小桂子坐在长凳上,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到处都新鲜。小鹿子和他同坐一张长凳,这时才凑在他的耳边说道:“卤煮,也叫卤煮火烧,就是将烤好的火烧和炖好的猪肠、猪肺放在一起煮,加上炸豆腐片、血豆腐和卤汁,还有蒜汁、腐乳汁、香菜等,火烧透而不粘,肉烂而不糟,肠肥而不腻。我只要出宫,肯定要来这里吃一碗。”

小桂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是好兄弟,吃吃喝喝这种事情,师傅肯定是不靠谱的,还得小鹿子这样的知心人才能想得周全。他想了想,又问:“啥叫火烧?火烧是一种东西?”

这时,店家把煮好的卤煮端上来,小鹿子用筷子挑起碗中一块圆形饼说道:“这是肉火烧,把上好的五花肉切碎和海米、木耳、姜等搅拌做馅,把面团压扁摊薄包馅……”小鹿子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小桂子摇头晃耳吃得乐乎,压根就没听他说话。小鹿子把肉火烧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很久没吃到这样的美味小吃,确实是让人怀念。听说南方的小吃更多更美味,不知真假。小桂子风卷残云般将一大碗火烧灌进肚子,摸了摸半圆的肚子,寻思着是不是跟师父开口再要一碗。小鹿子知道他的心思,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留着肚子,吃别的。”

小桂子两眼一亮,伸舌头舔舔嘴角,点了点头。一行人吃个囫囵饱,就老头来说,差点酒而已。上车前,小鹿子说进了内城,就往南边走,出崇文门。两个赶车的汉子渐渐习惯了小鹿子发号施令,等众人上车就赶着马车往崇文门而去。在车上,小桂子百无聊赖,眼珠子转了转,对小鹿子说:“什么难上天的术法我是不学的,小鹿子,你跟我说说你是咋算的,挑能说的,有意思的,我听得懂的,解闷的,成不?”

老头知道小桂子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假装没听见。其实他对小鹿子也挺好奇,半大小子,咋就跟个小天师似的,怎么就把小树林那事算得那么准?老头姓许名三刀,是使刀的好手,同时也是拳法名家,在大内侍卫中也是响当当的硬角色。小桂子常年在深宫打转,未尝和这些守宫门的侍卫打交道,自然是不知道这位老头的厉害。小鹿子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然后说:“一般出门,我喜欢搞点梅花易数,如果是到了军营,当然是要诸葛马上课比较应景。如果是涉及到官衙事项,就还是周公卜卦比较合适。”

小桂子仔细认真不落一句听完,等了一会,没听见下文,就问:“没啦?”

“是没啦。你还想知道啥?”

小鹿子眨眨眼睛问道。“这……你说说降妖伏魔、烧符治病、点石成金的故事,也好啊。”

小桂子提示道。小鹿子觉得有些头疼,说道:“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茅山派做的事。我们钦天监,不理会这些,也没空啊。”

“那你们是干啥的?能说不?”

小桂子心虚的看了一眼同车的老头。“有些是可以说。比如……历法。我们得观星象,记节气,候水文,探知四时寒暑之变。”

小鹿子整理思路,慢慢说道。“这有啥子用?”

小桂子很虚心的请教,觉得这些学问貌似很厉害。“对农事很重要,收成好了,就能养活很多人。师父总说,民以食为天,无食则祸患起,百姓忧则社稷不稳,我们也就不能到处玩玩,吃好吃的东西了。”

小鹿子拍拍小桂子袖子上的一些灰尘,笑着对他说道。“那是大事。也就是小鹿子你们才做得成的事,换成是我,就得两眼抹黑瞎一片。”

小桂子煞有其事的肯定道。车子出了崇文门,小鹿子就说一直往永定门走。望着马车一溜烟向前跑去,三匹马上的骑士悄悄跟上。只是他们很纳闷,这辆车子到底要往哪去?跟着小鹿子他们的这三个骑士,领头的汉子是虬须大汉口中所称的薛小青,锦鲤卫小旗,他带着两个校尉跟在马车后面。两天前接到这个差事,要求他们立即交接手头的所有事项,跟着陶百户保护好这辆马车。“头,这辆马车不是宫里出来的?一上午到处转悠,这是干啥去呀?”

一个校尉纳闷问道。“天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谁!这阵仗弄得这么大,都不知道为哪般。一个百户所辖的两个总旗全部抖落出来,咱们跟紧就是了,指不定这就是一场富贵运程呢?”

薛小青沉声说道。临近永定门,驾车的汉子在马车车厢左侧挂上一盏黄灯笼,上边写着一个“敕”字。守城们的军士客客气气的拦停马车,查验了两个驾车汉子的腰牌后便立即放行。出了永定门,就是出了京城。小桂子望着永定门,心里没来由一阵发慌,似乎离家远了,不知何时归来。他扭过头怔怔看着小鹿子,说:“我咋觉得今天出了这城门,就不知啥时候回来咧?”

“放心,我们会回来的。”

小鹿子笑着说道。“我们的家就在这里啊,不回来,去哪都不是家呀!”

一只鸽子扑棱棱落在一所大宅院的假山上,一名家丁赶紧吹着口哨,把驯服已久的鸽子抓在手心,小心翼翼地解下其脚下的信筒,然后把鸽子递给闻讯而来的养鸽人。家丁攥紧手中的信筒,快步跑向假山上的亭子,一个白发老人梳着辫子,悠哉悠哉地品着茶。“大人,城外来信。”

家丁屁颠屁颠双手把信筒奉上。老人放下手中的茶壶,接过信筒娴熟的拆信,看后不禁一愣,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一个太监带着两个孩子,在三个大内侍卫的陪护下出了京。十几个身手了得的手下也绑不来?这事整的有点莫名其妙。老人放下信,揉了揉眉心,拿起信朝自家书房走去。这个天下,首辅姓高,很高的高,所以也是内阁大学士。皇帝三年前继位,英明神武,让他做了首辅,朝政大好,只是一群宫中太监跟首辅并不是一条心,所以敲打敲打是必然的。高首辅一边走一边轻轻念叨:“重阳节将至,菊花理应处处开。既然如此,就让你们好好过过这个重阳。”

小桂子突然问道:“小鹿子,你刚才说重阳节,这不是要看菊花吗?哪有菊花啊?”

“恩,菊花会有的。在天上,你会看到的。”

小鹿子笑着说:“很快就会看到的。”

陈朴和许三刀不知所以,只觉得这个小道士愈发古怪。此行南下吉凶难料,两人心中都不禁感到一丝忐忑。这日月朝的秋天,真是个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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