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揣着两张新鲜出炉的房契,林依婉乐得双腿直打飘。在城里买了房子,他们家也就算半个城里人了。等这波饥荒过去,她再买些田地佃出去给人种,以后爷爷奶奶和爹娘们就可以在家里享清福了。乡下住腻了就来城里住,城里住烦了就去乡下散心,那简直就是神仙日子。林依婉正美着,却听有人喊:“灾民来了,他们杀人啦!”
“快回家去,城南那边跑进来好些灾民,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打。”
灾民?林依婉逆着人流向城南跑去。城南此时已经是一团乱。在守城门的衙役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涌进上百灾民。这些人进了城后见东西就抢,若不让他们抢,就敢掏出刀来砍人。在接连伤了几个人后,街上的商贩不敢再反抗,连忙扔了东西逃跑。林依婉赶到时,衙役们已经合力将城门关上,不再有新的难民涌入。可已经入城的难民却跟疯了一般,抢完街边的摊贩还不算,还拿着东西开始砸商铺的门。此时,他们已经砸开一家小铺面,一阵欢呼后立冲了进去。林依婉见状立马也跟着冲了过去。她记得那家小铺面是卖馄饨的,她爹曾带她来吃过好些次。那家店的老奶奶很是慈祥。奶奶总说她长得好看,每次来吃东西,不是给她多几个馄饨,就是给她塞块糖。想起老奶奶慈善的笑容和温暖的手掌,林依婉的步伐更快了些。可她还是来得晚了。铺面里一团乱,老爷爷被推倒在地,身下已是一片鲜红。老奶奶趴在他身上不停地哭喊着。而始作俑者正在翻箱倒柜的找粮食。林依婉见状二话不说,握着拳头就开打。灾民们就是靠着一股子狠劲儿才砸开了店铺。但这股子狠劲儿在林依婉面前就很不够看了,她一手一个,不过三五下,便把冲进门的灾民都给扔了出去。“奶奶,别哭了,快去找大夫。”
“来,来不及了。”
老奶奶哭着看过来:“他的脖子快断了。”
林依婉探头看去,这才发现在老爷爷的后脖颈卡着一把菜刀,将他的颈部分作两半,只有些许皮肤将脑袋和身体连在一起。看着还在不断往外流的鲜血,林依婉怒从心头起,她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就冲了出去。她冲到街上,拿着棍子在街上见难民就打。起先难民们瞧不起她一个小姑娘,还有人敢跟她对打。但不一会儿功夫就被打怕了,所有人看到她就跑。可是跑也跑不了,林依婉一根棍子舞得起飞,脚下也跟装了轮子似的,只要被她盯上,没一个能跑得了。林依婉出手后,衙役们也腾出手来,再加上街边有几个铺面瞧见他们的动静后也开了门,一些青壮男人都拿了家伙出来帮忙。不过一刻钟,所有还停留在城南的难民都被掀翻在地。有些难民躺在地上哀嚎,有些一动不动,看那样子,像是被打死了。穿着破旧的难民们开始跪地求饶:“好心的姑娘,我们错了,饶过我们吧,我们只是想要一口吃食。”
“衙差大人,我们错了,饶命啊。我们是从郏县过来,走了上千里路,身上带的吃食早就吃完了。之前路过的城都不准我们进,我们一冲动才做了错事啊。”
“我们的孩子和爹娘还在城门外等着,求求您,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南城门口的商贩店主:“你们是要吃食吗?你们是想要我们的命吧。”
“我看你们还恨不得杀了我们,然后抢了我们的房子,以后就住这儿吧。”
“就该把你们都砍头示众,你们成了灾民又不是我们害的,为什么要来祸害我们?”
群情愤涌,林依婉不想参和进去,她看到远处跑来一群衙役,便赶紧闪进小道溜走了。她不知道,在她走后不久,请她吃过馄饨和糖块的老奶奶手拿菜刀浑身是血的走到了街上的难民之中。接着提刀就将冲进她家、害死她老头的几个难民给砍了……不过一两个时辰,街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该热闹的街道寂静无声,偶尔看见一个人,也是面色匆匆的埋头赶路。林依婉往城北走,果不其然,城门已经关上了。城门口还有一些进城做生意的人在问衙役,什么时候能开门,他们要回家。衙役摆手道:“去去去,一边儿去,现在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灾民,怎么可以开门?”
林依婉见出不去,也不再过去凑热闹,而是去了刚刚新买的房子。馄饨店里鲜红的血,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难民,满脸愤恨的商贩,这一幕幕不停的在林依婉眼前闪现,让她心乱如麻。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得而知,但情况肯定不容乐观。这些难民既然能冲进县城,难保不会绕过县城往北走,那是不是也会冲进五福村,冲进她家?这些难民到底有多少,会不会走了一批还有一批?而她又应该怎么办?是守在五福村,还是带着家人搬来县城,亦或者赶紧往北走?上辈子,李氏突然卷粮跑路,还把弟弟妹妹们换了粮食,是不是因为遇到了这波灾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解决,又是怎样解决的?不时想到的各种问题让林依婉焦躁不安。她想出城,想回家看看。可如果衙差不开门,她便只能老实等着,等到天黑之后,从城墙的洞口爬出去。在新房子里稍微平复心情后,林依婉便加入了城门口等待的人群之中。可一直等到天黑,衙役还是没有开城门,但她混在人群之中,好歹也听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林依婉看着枯坐在地上的人,有些想叫他们一起走。这些人,应该都跟她一般,心急的想要给家里送信,让家人不要担心,让家人快做准备。但一旦带上其他人,那个能随意进出城门的洞口就会被发现,既而被堵住。为了以后着想,林依婉只能在心里说了声抱歉后,自己一个人悄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