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白家杀年猪的日子。一大早白老实就指使几个儿子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锅灶,烧了满满一大锅开水。村里几个年轻人被叫来帮忙,大伙把圈里的猪逮出来,四蹄捆好放在提前准备的木桌上,白桃早就带着几个侄子躲在屋里,这么血腥的场面她是不敢看的。这更加坚定了要把她那头猪卖了的想法,一口口喂大的实在是下不去手。几声惨叫过后,院子里的动静没了,却传来“嚓嚓嚓”刮猪毛的声音。刮完猪毛,开膛破肚取出猪肠。王建国也不嫌脏,跟刘勇拿着一个大木盆,在院外帮着洗猪肠,猪肠要想洗干净就得用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翻过来,把里面的猪粪倒净,再用面粉多搓洗几遍。石碾村的规矩是灌猪血肠,猪血放在一个大盆子里,怕它凝固用十几根秸秆绑在一起不停的搅拌。刘春兰已经把猪血里放了葱花,盐和一应调料,待他们洗完猪肠用漏斗把猪血灌进肠衣里,两头扎好,放进炖酸菜的大锅里大火烧开,熟了之后切成厚片,就是好吃的血肠。白桃最爱吃这个,特别是那有嚼劲的肠衣,比口香糖韧性还要好。文瑞和几个小孩子把猪尿泡打满气,当成球满院子追着跑,偶尔被大人吆喝几声,也不生气,嘻嘻笑着躲远点继续撒欢。猪肉被肢解成大大小小的肉块,白老实拿了几块好的放进酸菜锅里,大伙猛炖,其他的都摆放在一块木板上,放进仓房里冻起来。冻透之后再放进缸里保存,这就是他们一家子一年的荤腥了。开春后吃剩下的熬成油放进坛子里,留着夏天炖豆角。或者腌几条咸肉,用大粒盐码放好保存,炒菜什么的放上几片口味很是奇特。炖肉的香味儿在空气里飘出去很远,从腊八以后村子里几乎隔一两天就有这种味道,白玉秋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天不一样,香味儿的来源是娘家那边,她还看见自己的几个侄子去找杀猪匠,所以早就上了心。本以为侄子们从她门口路过会让她这个姑姑过去吃猪肉,可是那几个天杀的,居然没一个跟她说这句话。白玉秋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上午,那香味儿越来越浓,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出了院子大步朝娘家那边走过去。白家人全都忙碌着,女人们做饭,炒菜,男人们陪客人,收拾院子里的脏东西,等着开饭。白玉秋进了院子,大声跟人打招呼“杀猪了也不说一声,我还等着过来帮忙呢,还有什么活儿用我干的不?”
没人理她,就连白老实都不声不响地站起来,要把最后一块肉放进仓房锁起来。白玉秋抢先一步拦在白老实面前“哥,咱家今年的猪可真肥,看上去有四指膘,这肉要是煮了,肯定香。有多余的往出卖吧?给我砍个十斤八斤的。”
一张嘴就是十斤八斤,每年都这么说,却一回钱都没给过。白桃怕爹不好意思,走过去把他手上的猪肉接了“今年我们家人口多,不卖!”
说完,在白玉秋眼巴巴的注视下拿进仓房,然后转身出来锁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