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碾村和陈家村地势都很低,同属一个山坡的两侧,村头又有一条河的支流淌过,每到雨季水量十分充沛。白三爷这几天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都点担忧,他还记得十年前,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样的天气,一场大暴雨毁了石碾村全部的庄稼,接下来的一年,村里人吃糠咽菜,好多人跑去外地要饭再也没有回来……今年的天气和那年差不多,空气里的水汽一点点积攒,等到存不下了便一次性倾倒下来,唯一不同的是,那年的土地是集体的,上面还会给他们弄些返销粮回来渡命。今年土地可是自己的,寄予了所有农人的厚望,真要是来个那样的年头,不知道大伙儿该怎么活下去。特别是白桃那十多亩的水稻,长得绿油油的,煞是喜人。这几天他每天起的早早的都去地头站上一会儿,眼看着那些水稻要抽穗了,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嘴角都不自觉上翘。如果白桃真能把这稻子种成了,他宁可赔礼道歉,认输赔罪,哪怕真倒着走出石碾村他都乐意。他巴不得村里的年轻人都能跟白桃一样有出息,那石碾村的日子可不就越过越好了。失落还是有的,好在希望更让人振奋。站在地头看了一会儿,白三爷暗暗祈祷这鬼天气,可千万不要下大雨,这些稻子马上就要抽穗扬花,一场雨就可能让整片地绝产。他看着那片水稻,白桃站在院子里看着白三爷,虽然看不清老人家的脸,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的担忧。有些时候,人类的悲欢是相通的。就在她要走过去和白三爷说句话的时候,白三爷拄着棍一点点走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天上的云越发重了,终于有雨点从天上落了下来。冰凉的雨点驱散夏日的暑气,开始的时候小孩子们兴奋的满街跑来跑去,随着雨点越来越密集,所有没来得及赶回来的人都浇成了落汤鸡。白桃帮着娘把院子里盐渍菜的缸全都盖好,又跑去二哥那边,把已经刷好油漆的家具遮挡起来。等到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雨幕已经通天接地垂了下来,仿佛开闸放水似的,视线连一米以外都看不出去。终于,白桃知道白三爷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王建国身上披着蓑衣把白桃接到老院子的时候,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村边的小河已经开始往出淌水。因为下的急,地势高的地方雨水来不及吸进土壤就开始顺着地势往下淌,田里的秧苗先是被雨水打湿,然后根部被冲出来,最后干脆跟着雨水被冲下山坡,整个石碾村的庄稼没有一处逃过这次的劫难。整整两天,大雨连口气都不喘,不间断的下着。村长王德贵害怕了,顶着雨组织村民往附近的山上转移,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土坯房,真被雨水泡倒出了人命,他这个做领导的是有责任的。村路上的水已经二尺来深,村里人扶老携幼,带着有限的粮食抛家舍业去往山上避难。沿途看着已经被大水吞没的庄稼,所有人都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