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从村子出来，沿着小路走了半天才勉强算是离开了最开始的那片土地。我拿着路上买的地图仔细端详，明确了现在在的国家叫做托乌斯，如果想要去到普利普和摩卡他的国界，需要穿过摩卡他。直线距离都在陆上，如果走水路反而更远了。“纯生，你说三天能到吗……”我抱着一丝丝的期望，从地图后面看向纯生，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天？！你当我是什么了？——哎哟，你干什么！”

纯生不满地说着，被嘟嘟用力拽了一下耳朵。干得漂亮……我借着地图做掩盖竖起了大拇指。话说……“画师不是贵族专属吗？为什么会有地图流通？”

我问道。“啊？我也不知道。”

确实，纯生不过是个被“囚禁”了许久的“大狗子”，他能知道什么呢？我怜惜地看向他。正用余光暼过来的纯生发觉不对，嚷嚷起来：“等会儿，政光你那个表情什么意思！看不起谁呢！”

为了证明自己，纯生又说：“恐怕是为了展示自己吧。这不是你们人类的共性吗？拥有什么就想展示什么。”

“那叫‘炫耀’。”

我弱弱地说，“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炫耀的吧？”

纯生听见了我说的话，理所当然地补充：“那不是因为没有东西炫耀吗？”

靠！扎心了！不过，我现在是不是……我看向嘟嘟，露出慈父的眼神。嘟嘟真乖啊，不愧是爸爸的好女儿——轰隆！突然地动山摇，我差点从纯生背上摔下去，勉强稳住身形使劲抓住纯生的毛。“怎么回事儿？！”

我大声问道，而这时大地终于停止了震动。纯生抬起鼻子嗅了嗅，说：“有血腥味，还有……”纯生干呕，立刻抬起爪子捂住自己的鼻子。“有魔兽，还是最讨厌的……臭泥巴怪……”“啊？什么东西？”

泥巴怪？我立刻联想到某宝贝里面的精灵。“死了一个——”纯生汇报着情况，这已来不及让我多纠结——“纯生，上。”

我拍拍纯生的脖子，他嗤鼻一声，咧了咧嘴巴。“你可要坐好，掉进那堆烂泥里就自己走吧！”

嘟嘟兴奋地举起手。“冲呀！”

“看你的了，狗哥！”

纯生看样子被熏得有些发晕，竟没听出来我的称呼有什么不对。他载着我们穿越森林，来到一条小路附近，在那里有一辆马车倾倒，黑色恶臭的黏稠液体到处都是，地上躺着一具死不瞑目的男人的尸体，而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啊！！！！”

“纯生，快去看看！”

“用不着你说！”

发出尖叫的是一个女孩，她的头顶顶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身上遍布细小的伤口——她此时正在被一个长着蟑螂脚的老鼠怪物逼到了角落……“垃圾！欺负女人！”

纯生不屑地切了一声，嘴里喷出火焰直冲那个长相恶心的怪物。怪物感知到了什么，提前转过了头，张开嘴，一个恶臭袭来，臭烘烘的液体喷涌而出，纯生忍受不住，向侧面跳开躲开了这摊恶臭的液体。“哕——妈的，他太臭了！”

纯生受不住甚至翻起了白眼。我也被熏得头痛，把头埋在纯生的毛里也不管用。眼看那个怪物又要走向那个女孩，一直都跃跃欲试的嘟嘟跳了下来，走到刚刚那摊污水淤泥附近，用手沾了一点塞进嘴里。“诶，别——呕——”我从纯生身上滚下来，扶着一旁的树对着树根大呕特呕，仿佛要把器官全部都吐出来。嘟嘟把那恶心的东西吃进嘴里却还无动于衷，反而更加疯狂地抓起那些污泥塞进嘴里。“政光！你女儿疯了！”

纯生大声喊着，我完全无暇顾及，即使我想反驳，但是每次张嘴臭味都会涌进来害得我再次干呕。“咕嘎？”

那怪物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就见到嘟嘟化成一摊液体慢慢扩散过去，她经历过的地面都被冲刷过，污臭的泥浆也都消失不见。怪物抬起手，用细长的蟑螂腿扎向嘟嘟。“小心！——呕……”纯生满头黑线地看向我。“你这体格还没你女儿健壮。”

滋滋！我扔下一颗电球在纯生身后，而刚刚纯生的尾巴还放在那儿。“你那么厉害怎么不见你和那家伙来一架——”纯生不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是我竖起中指对着纯生晃了晃。“啊——”那个姑娘的叫声突然出现，这才把我们的注意吸引了过去。此时嘟嘟已经把那个怪物紧紧缠住，蓝色的凝液隐隐发着光。“这是什么情况？”

空气中的恶臭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估计是嘟嘟的功劳。“它在吞噬达斯特。”

纯生放下了爪子，和我一起看着嘟嘟将整个怪物包裹住，那怪物的许多脚都在挣扎着乱动。“达斯特？”

“B级魔物达斯特——就是我说的臭泥巴怪。”

“才B级？”

我看向纯生，在他的属性面板上写着许多问号，但是只有等级没有被遮盖。“你一个A级魔物打不过一个B级的——”“……各种因素。你那么厉害不是也没打过？”

“我这是没打过吗？我这是被熏到睁不开眼睛。”

我用手指着自己红红的眼眶，为了作为证据，甚至眨巴眨巴眼把挂在眼眶的眼泪挤了出来。纯生无力反驳我，扭头看向嘟嘟。“加油圆球！”

纯生真爱给别人乱起绰号啊。不过原本的嘟嘟那副史莱姆的样子确实和圆球似的。此时的魔物达斯特已经憋死在了变大的嘟嘟的身体里，它的周围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气泡越来越多遮盖住了魔物达斯特的尸体，然后那尸体就消失不见。嘟嘟变回史莱姆那小小的模样，在地上弹跳几下到我的身前，然后用力一跳我就接住了她。我看着这只没有脸的小史莱姆，嗅了嗅，没发现那个怪物给她任何影响，这番下来我松了口气。我可接受不了我可爱的小女儿身上带着魔物达斯特的臭味。“那……那个……”那个长着耳朵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到我们旁边，我这才发现她身上并不算整洁，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挂着达斯特的臭泥。嘟嘟兴奋地在我手掌上跳了跳，我还来不及阻止，她就扑了上去，把那女孩身上脏东西吃的干干净净，然后很满足地一点点蹭回来跳上我的肩头。“谢谢……”她红着脸，小声说道。“没事，不过不好意思没能救下另一个人。”

或许早点赶来，那个男人就不至于死掉。我这个半吊子，连做英雄都是半吊子。我叹了口气。女孩抓了抓左手手臂，摇了摇头。纯生哼了声，说出了一个让女孩颤抖不已的名词——“奴隶。”

这个词离我是那么遥远。“奴隶？现在还有奴隶？”

我满头问号，但是看纯生的表现，好像有奴隶存在是无比正常的事情。对我来说这个可是只存在历史书上的一段黑暗不堪的国外历史。在我的国家，别说奴隶，贩卖人口都是要判刑的！所以我无比震惊，看着这女孩的模样，她看上去憔悴不堪。“你是不是弄错了？”

纯生没有立刻反驳我，只是说：“她应该有奴隶烙印。”

又是一个陌生且熟悉的名词。我抱着希望看向女孩，她颤抖着撩开了左臂的袖子，露出那上面红黑的花纹，看上去就像被烫上去的，和纹身给人的感觉差不多，但是我能感受到那纹身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息。“很疼吧？”

我皱着眉。“还……还好。”

女孩没有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有些发愣，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东西搓不掉吗？”

我转向纯生，一本正经地向他求助。“有办法用神殿的圣水洗干净，不过大部分人不能撑到烙印被冲洗干净就已经被圣洁的圣水‘制裁’了。”

“‘制裁’是指……”“被圣水烧死。”

纯生平静地说出了骇人的事实。女孩也被吓得一激灵，抽回了手臂。我看着那双耳朵也耷拉下来，和它的主人一样瑟缩着。我这才看见她身后还垂着一根尾巴。果然是兽人吗？“既然奴隶主死了，那她是不是也自由了？”

我问纯生，得到的却是否认。“一般情况下，应该把奴隶转手给下一个主人或者直接卖去奴隶商人那里由他处置。”

纯生波澜不惊的口气，让我觉得他有些无情，所以直接对着他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你这是干什么，脑子抽了？”

我一脚踹在我以为的纯生的前腿膝盖，纯生前腿一屈直接下巴磕在了地上。我没有管纯生在我身后的嗷嗷乱叫，反而对着紧张地等待我们对她的安排。她比嘟嘟的人形稍微年龄偏大一些，但是身上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肉，瘦得如同一根麻杆。看起来有些可怜。“你要不要暂时先跟着我？”

我对这个世界的奴隶不太了解，觉得带着她在路上走走停停，说不定能激发她的自由意志，让她萌生四海为家的想法。我蹲下来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着她的回复。她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放在了我的手心。我握住她的手，上下晃了晃。“请多指教。我叫政光，你叫什么？”

“多……多利……”“啊，多利花。”

纯生突然出声。“‘多利花’？”

我疑惑。“多利花，象征幸福和纯洁。”

纯生趴在我的身边，抬眸看了一眼多利。“那是个挺好的名字啊……”我看向多利，话语卡在喉咙。多利抽泣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这是，是我妈妈取的……”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出来。我手足无措地向纯生，他偏过头，不搭理我。……你等着。我咬咬牙，然后将多利揽在怀里，任由她在我肩膀哭泣。糟了……我也想妈妈了。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头，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