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老侯爷便起了身，云瑾顾不上那些糕点，马上便走上去扶住老侯爷的胳膊。“来人，将糕点打包一份给小公子。”

云霁瑶开口，马上便有婢女上前。“姐姐，不用麻烦的。”

云瑾的小脸又是红了几分。云霁瑶却是轻轻笑了笑，“无碍，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将祖孙二人送出门去，云霁瑶便忍不住跑到书房跟墨寒渊说了这件事儿。“怕是要出大事儿，但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去看看吧，毕竟老人家亲自跑了一趟，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墨寒渊一面翻看着云霁瑶给他画的肖像，一面应声道。云霁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老侯爷的真实目的……平远侯府的喜事儿办的很热闹，尤其是在放出云霁瑶也会来参加婚礼的风声后，前来道喜的人更是多了几分。云大老爷站在门口迎来送往，面上不由得有些得意，只觉得自己比当初坐在平远侯那个位置上还要风光几分。来往的人的眸中的嫌恶他似乎是完全瞧不见，当然，也可能是习惯了。墨寒渊与云霁瑶出现在平远侯府门口的时候，门口诡异的静默了一瞬。云大老爷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才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云二老爷拉了下胳膊。“郡主，墨大人，里面请。”

云二老爷直接带着人往里走。云大老爷冷哼了一声，但可能是早就被老侯爷警告过，倒是也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墨寒渊与云霁瑶进门后，云二老爷没有直接带着他们去宴席上，而是带着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老爷子说了，宴席上的人或多或少会说些有的没的，不若带你们先去清静清静，等到开宴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云二老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又不会让人觉得谄媚难看。云霁瑶心里是真的有些好奇，老侯爷是怎么生出这么两个性格各异的孩子的。“老侯爷想的周全！”

墨寒渊说了句场面话。“姐姐，姐夫！”

云瑾正在书房收拾书架，云霁瑶进门时孩子一脸意外。墨寒渊上前扶了下云瑾的梯子，面对孩子，他总是格外的细心。“你招待好郡主和墨大人，我就先去前院忙了。”

嘱咐了云瑾一句，云二老爷便离开了书房。云瑾有些拘谨的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我去给你们倒茶！”

“不必，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墨寒渊拉住了他，没让他跑出书房。云霁瑶自己坐到了书桌前，拿起一本书便翻看了起来。见状云瑾倒是放松了下来，又爬到架子上整理起来。“爷爷不喜欢让别人进他的书房，所以在我大了一点以后，书房里的书都是我在整理的，定期擦擦灰，放一些駆虫的香包。”

似是怕冷落了人，云瑾一面收拾，一面小声的说道。墨寒渊虽然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却一直站在他身边，扶住梯子保证他的安全，时不时还会帮忙递个东西。云霁瑶看着这样和谐的场景，不自觉的脑补了一下墨寒渊以后当父亲的模样。不知过去了多久，老侯爷才拄着拐杖进了书房的门。与上次相见对比，老侯爷的头发明显又白了几分，眷背更是弯曲了许多。“老侯爷。”

云霁瑶起身见礼。老侯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坐下后看着云霁瑶轻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爷爷么？”

云霁瑶垂眸没有开口，墨寒渊直接装没听到。“罢了罢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话还是有道理的，我啊，老了！”

老侯爷轻声感慨。“不要说这种话，您的身子骨好着呢！”

云霁瑶忍不住劝了一句。实在是贵亲王也才跟她发过这种感慨，老人家说的时候可能没什么感觉，但他们听在耳朵里，是真的觉得很不祥。“岁数大了。总是喜欢说这些有的没的，没关系，你们不要在意我说的这些活就是了。”

老侯爷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随后拿出了棋盘摆在了桌子上。“我可是听说了，你的棋艺很好，就连皇上和老王爷都赞不绝口，今儿就也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吧。“老侯爷开口就断了云霁瑶拒绝的机会。云霁瑶轻笑，“您严重了，不过是皇帝舅舅与皇爷爷让着我罢了，其实我的棋艺不怎么样，您别嫌弃才是！”

闻言老侯爷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哪有老人家嫌弃后辈的？”

云霁瑶不客气的执子先行，老侯爷稳扎稳打的下棋风格也不太好应对，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云瑾心生好奇，也顾不上继续整理书架了，站到桌子边便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见状墨寒渊也跟过来站到了云霁瑶的身后。眼看着局面陷入胶着，老侯爷捏着棋子半晌，才要落下，书房门便被猛的推开。“出事了，老侯爷，大老爷，大老爷他出事了！”

一小厮一脸惊恐的冲进书房，看那惨白的样子，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看老爷子不甚好的脸色，云霁瑶忍不住板着脸训斥了一句，“做什么慌慌张张，冲撞了老侯爷，你几条命够赔的？”

小厮被吓得跪在了地上，但还是颤颤巍巍的说出了关键的话，“大老爷，大老爷他吐血晕倒了，这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求老爷子快去见最后一面吧。”

闻言云霁瑶与墨寒渊对视了一眼，夫妻二人眉眼间尽是震惊之色。老侯爷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抓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后，才迈出一步，便克制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眼看着人眼一闭就要仰倒过去，云霁瑶与墨寒渊忙上前将人扶住。云瑾吓了一跳，震惊之后，马上对着小厮大吼了一声，“去请大夫，去找我父亲，请太医，快去快去。”

说着他便凑到了老侯爷面前，小手颤抖着放到了老侯爷的鼻翼下，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时，才算是镇定下来几分。但到底是小孩子，纵然是再老成，此时眉眼间也带上了惶恐之色。“将人平放在地上。”

此刻云霁瑶顾不上安慰云瑾，只是让墨寒渊将老人家放倒，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口鼻，确定没有痰噎住，她在老人家人中按压了几下，看人缓缓睁开眼，云霁瑶才算是松了口气。“老侯爷，我们这就扶你回房，大夫一会就到了。”

云霁瑶说着便示意墨寒渊将人扶起来。云瑾懂事的站到老人家另一侧，想要用弱小的身躯支撑柱老人家的身体。但在站起来后，老侯爷却是摆了摆手，“我没事儿，我……得去见他最后一眼。”

此话一出，云霁瑶与墨寒渊的表情都变得严肃了几分，但却尊重了老人家的意见，带着他一起走向了前院。刚刚还是宾客满座，欢声笑语的地方，此刻人已然不见，只剩下于家人一脸惊慌的守在那里。本该进新房的新娘子正自己捏着盖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云大老爷。“为什么才拜堂我爹就口吐鲜血，你们于家做了什么？你们到底对我爹做了什么响？”

一直跪在地上不吭声的云家二小姐在看到老侯爷的身影后，忽然发疯似得扑到了新娘子跟前，大力的撕扯起来。刚刚还端庄美艳的新娘子瞬间变得狼狈不堪，若不是于家人上去护着，云二小姐手上的发簪就要划破那位新娘子的脸了……场面一片混乱，但老侯爷全部都选择了无视，一步步走到躺在地上的云大老爷身边，老人家缓缓跪坐在了地上，轻轻擦去了云大老爷唇角的鲜血。“人，是拜堂的时候出的事儿？”

老侯爷缓声问道。刚刚还吵闹不堪的前厅瞬间安静下来，云二老爷脸色十分难看，闻言跪在老侯爷身边回话道，“回父亲的话，大哥才要与她对拜，便吐血晕了过去，刚刚府上的大夫来看，说怕是要不成了。”

老侯爷双目中不知何时带上了血丝，扭头看了看于家众人，他冷笑了一声，“于家，当真是好样的，还未进门，便克死了我儿，现在还敢在这闹？”

“这算是什么话？明明是云大老爷身子不好，这忽然吐血，谁知道是不是早就有什么病啊？”

于家夫人哪里舍得让自己女儿背上克夫的名声，马上便上前开口狡辩。“放肆，我大哥身子一向健壮，不然你于家姑娘怎会跑到我大哥床上去，闹出丑事逼得我大哥不得不给她个名分，眼下见我大哥出事儿，你们居然想倒打一耙么？”

云二老爷站起身冷声质问。这话说的够不给人留面子的，新娘子面上带上了几分难堪，但却没有开口说话，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家，根本没应对过这样的场面。“之前于家表姑娘为了爬上我家大哥的床便不折手段，宁愿做小也非要进府来，闹得我云家家宅不宁，眼看着人被赐死了，我们家也没说什么，现在你们于家姑娘又故技重施，想要进门，为了保护彼此的颜面，我们也没说什么，但眼看着我家大哥就要被你家人克死了，今儿我话就放在这，你们于家，再也别想进门。”

早就出了嫁的云大姑娘将云二老爷推到了一边，“二哥，今儿你不用在帮他们说话了，什么姻亲，哪里有这般害人坑人的人家！”

“你们……你们这是血口喷入。”

于家人面面相觑，但最后开口说出的话却没什么底气。实在是之前于家办的事便不地道，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也是越来越离谱。“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家姑娘算是嫁给你家大老爷了，刚刚你不也说了，俩人早就有了关系，这姑娘早就是大老爷的人了，今儿这门亲也算是结了。”

于家老爷忽然上前仰着头说了这么一通话。看这个架势，显然是不管云大老爷是生是死，这姑娘都必须要进了他们云家的门了。云大姑娘冷笑，“也是好笑，没拜天地，没上了族谱，怎么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今儿这个主我就做了，来人，将于家人都给我轰出去，从此以后，云家与于家老死不相往来！”

这话一出，于家人顿时面面相觑，才要开口再说什么，一旁早就候着的仆人们已经气势汹汹的上去开始撵入了。新娘子这时候也算是弄明白眼前的处境了，甩开那些撵人的仆人，直接跪倒在老侯爷的面前，她哀声哭诉，“老侯爷，您不能就这么看着大姑娘这么闹啊，我已经是老爷的人了，我不能这么回去，以后我可怎么做人啊？”

老侯爷没有看她那张哭花了的脸，只是对着云二老爷道，“就听你大姐的吧，将这些碍眼的红都去了吧，换上，白……”说到最后，老侯爷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了几声，终于克制不住再次晕了过去。云霁瑶忙上前帮忙检查了一番，确定老人家只是晕过去了，才让人小心的将人抬下去。看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云大老爷，云霁瑶忍不住伸手想要帮他把个脉，却发现人已然没了气息，甚至身体都已经开始发冷了。那一身红色的新郎装扮穿在他的身上，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讽剌。墨寒渊上前半扶半抱的将云霁瑶带了起来，二人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云大姑娘安排人将于家人都撵了出去。刚刚还喜庆的院子很快便挂上了白帆，云大老爷被人抬进屋子，换上了一身寿衣。喜事变丧事，不过是片刻的事儿。云霁瑶脸上带着几分茫然，心里却是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但现在还在云家，她不能将这些话说给墨寒渊听，只能自己难受的憋着。不管云大老爷之前做过多少荒唐事，死者为大，前来吊唁的人还是不少的，尤其是知道云霁瑶也守在这里的时候，来的人更是多了几分。一向门庭冷落的平远侯府，此时倒是热闹非凡。云二老爷站在门口看着，眉眼间不禁露出几分嘲讽之意，但很快便收敛好，尽职尽责的迎来送往的招待着来府上的人。云霁瑶在墨寒渊的陪伴下，不甚熟练的应付了一部分她根本不认识的人。然后便借着身子还没恢复好的由头，让墨寒渊带着离开了云家。坐在马车上，云霁瑶终于忍不住拉着墨寒渊的手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也猜到了，他的死，不是偶然是不是？”

墨寒渊握住云霁瑶有些冰冷的双手，跟着低声道，“老侯爷是个狠得下心的。”

用一个儿子换了平远侯府的未来，对于老侯爷来说，大概是觉得值得的吧，就是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老人家可会梦到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送走不就好了？那是他的亲儿子啊。”

云霁瑶眉眼间带着几分惊惧，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居然会做出这般毒辣的事儿。墨寒渊抬手将云霁瑶抱到了怀里，“不过是为了利益，不要怕，以后，我们跟平远侯府不会有太多的牵扯的。”

云霁瑶闭上了眼，脑海里满是云大老爷穿着一身喜服躺在地上的样子……“墨寒渊，我再也不想去平远侯府了，太恶心了。”

她低声呢喃着，虎毒不食子，老侯爷这一步棋下的，是真的吓到她了。墨寒渊点头，他很清楚，老侯爷这般做，不过是因为云大老爷实在是不听话，他不过是怕自己不在了，没人能镇住云大老爷，以后真的闹得平远侯府万劫不复。但这些话，他却不想分析给云霁瑶听，这些阴暗的东西，他希望她永远都接触不到才好……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再也没有人在云霁瑶面前提起平远侯府的事儿，平远侯府的人似乎是得到了老侯爷的吩咐，再也没有来找过云霁瑶。刚好马匹等事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云霁瑶让云源将手头的事儿全部都交代给了宋秋实，拉着云源开始进行驿站的策划与建设。虽然有皇上的默许与帮助，但这件事儿，真的开始实行的时候，云霁瑶还是有些焦头烂额。最大的麻烦便是几位皇子，虽然得到了皇帝的警告，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找云霁瑶，但他们却会让自己的外家来频繁的接触云霁瑶。为了避免太多的麻烦，云霁瑶干脆不怕得罪人的直接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但墨寒渊每日上衙却是不得不接触到这些人，有些强行将礼物塞到他家，他只能想办法用更贵重的东西还回去。墨家一时间成了京城中最受欢迎的人家，只能说，世人重利，自古如此。此时云霁瑶却是顾不上这些东西，看着手上空了大半的报告，她有些气恼，“这些早在一个月前便送出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安排好？”

“说是各地的马匹质量不同，无法给出百分百确定的结果。”

云源脸色也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