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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因此商霁也没有多话,点点头就抱拳说道。 “听秦嬷嬷的,那外祖母早些歇息,晚上孙儿再为你们接风洗尘。”“好,去吧。”
“是。”
在场的诸位都出了门,将屋子内的暖意给隔绝了一二。 风雪骤起,冷意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商霁带着杜景宜和舅母们告辞后就回了熙棠院。 倒是邢夫人好些日子没与两位堂嫂说话了,所以就拉了雪娘作陪。 至于大嫂刘氏,自然是要带儿子商知平回去好好看看的。 徐来院的暖房之中。 此刻只有顾老夫人,秦嬷嬷和顾筱琅在,二人都是见过了多少大风大浪的,这点子情情爱爱的如何能看不透。 “看到了吗?死心了吗?你表哥对你可有意?”
顾老夫人张口第一句就问道,一下子让顾筱琅的眼泪决了堤。 “祖母……” 她年岁小,且又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儿。 所以一直都是娇养着长大的,想有什么就能得什么。 虽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却十分的耿直和认死理。 她出生的时候,那商霁都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了,所以全家人也从未在意过。 只当是表哥表妹的相处。 可随着后面顾家出事,商霁就一夜长大。 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仿佛千斤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似的,再也没有年少气盛的样子。 顾门战死,商霁也受了伤。 可在金陵城养好之后,就一路着急的赶往了策州。 从此,三两年才能见上一次。 顾老夫人心疼外孙小小年纪就要扛那么多事,也忧愁孙女从此背后无兄弟姐妹能依靠。 所以一直都希望他们可以一辈子都是好兄妹,互相依靠的。 老实说,顾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这孙女是什么时候对少虞从兄妹之情变成男女之爱的。 那时候她忙着伤心,忙着痛苦,忙着撑起这个家。 而等她发现的时候,这孙女已经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她又能如何? “祖母,若是三年前嫁给少虞表哥的是我,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她哭得伤心,说出来的也透着天真。 顾老夫人气急,赶着就说了一句。 “便是你想嫁,你有没有想过你少虞表哥愿意娶吗?”
她养了外孙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思,还是很容易就猜到的了。 一句话,将顾筱琅心中所幻想的美梦又给打碎了。 看着她哭的伤心不已,顾老夫人心中也很难过。 可再难过又如何? 她既不能让外孙休妻再娶,也不可能让顾家唯一的女儿去做妾。 所以,这从一开始便是死局。 起初,她还抱有一丝的想法要成全孙女。 毕竟这门亲事是韦夫人替外孙做主定下的,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人。 还想着若是这新妇不行,那她就少不得要从中做些梗了。 可自知道杜景宜有身孕的消息以后,顾老夫人就明白是不可能的了。 否则依照外孙的心思,若他对此人没有兴趣,连身子都不会碰一下,何来什么怀孕之说? 果不其然,今日自见到商霁后,他的言行举止中对夫人十分体贴入微,若不是因为长辈都在,只怕还要更亲密恩爱些。 想到这里,顾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人家夫妇是浓情蜜意的很,而她这孙女注定要大大的伤心一场了。 于是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 顾筱琅哭得眼睛都红了,跪着上前就扑在顾老夫人的怀里,愈发的大声起来。 秦嬷嬷叹了口气,在一旁就低声的安慰道。 “九小姐别难过了,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啊。”
“可我就……就只想嫁给少虞表哥,祖母……” 听到这话,顾老夫人脸色一板就说道。 “可你也看见了,你表哥表嫂的情谊如何?难不成你真要去做那横插一脚的人?你自己的脸面,你爹娘的脸面,顾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听到这里,顾筱琅无可反驳。 若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或许还能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可顾家这两个字压在身上的时候,她绝不可能让它蒙羞。 祖父,叔伯,爹爹和哥哥们用血肉和英魂才铸就的荣光,若是被她给破坏了,那她便是死了也没脸见人。 想到这里,心中的痛苦愈发难挡。 顾老夫人亲自养大的孙女,脾气秉性还是知道的。 所以,她也不觉得顾筱琅会真的因为儿女情长而毁了顾家,只好轻拍着她的背就说道。 “大大的哭上一场,哭完了也该醒了,你和少虞做不了夫妻,还能做兄妹,有他护着你,便是日后你嫁去哪家都不会没人撑腰的。”
顾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着,而顾筱琅还是哭得伤心。 她本欲再说几句,却被旁边的秦嬷嬷给拦了拦。 少女情思未必见得就是非他不可,只不过因为年少时候的懵懂顷刻之间碎成无妄,多少有些舍不得罢了。 想到这里,顾老夫人也就不再提。 只一阵阵的安慰着她,一如过去那些年。 她们顾家女人的眼泪流了太多太多,因此她不希望孙女日后也走上这样一条路。 若是可以,寻个普通些的人家,能享一世安宁就好。 徐来院的风波,并没有传出去。 因此,熙棠院的暖房之中,商霁还跟无事人一样,淡定的给杜景宜布着菜。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今日就让丹若好好的露一手,让外祖母她们也尝尝看各地汇集的美味佳肴。”
杜景宜兴致缺缺的,有些话堵在胸口,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这些,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并未得到真正的确定。 倘若现在就与夫君说,岂不是在告嘴? 她不想成为那善妒的妇人,为了一点后宅女眷之事醋得连自己的本心也失去了。 可这些日子与商霁的相处,她也是发自内心的认可了往后要携手同行的一起走下去。 所以,隐瞒着情绪,去闹别扭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于是,停了筷子,面有严肃的就说道。 “将军,妾身有话要说。”
(4) 商霁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这般严肃,还以为是不是她身子不熨贴了,连忙开口便道。 “怎么了?”
杜景宜深吸一口气,便直言道。 “我从前没见过琅表妹,因此对她不甚了解,但今日过后,妾身觉得,她对将军似乎有些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我们除了能是兄妹还能是什么?”
话刚说出口,商霁就明白过来了。 当初为着一个只露了名字的“韦家莲”,她尚且有些防备,现在她既然如此说,那看来是觉察到什么了。 于是,沉默的看着杜景宜,手边的筷子也放了下去。 樱桃见状就离开了暖房,去旁边的耳房歇息。 有些事不是她这个做丫鬟的能置喙的,自家少夫人既然敢提,那么她也自也会处理好此事的。 过了小半刻以后,商霁才开口,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你应该知道,我对她完全是像看待妹妹一样的。”
杜景宜听到这一句,并没有反驳,而是眼神坚定的看着他,而后才开口说道。 “从前将军与妾身说过,做夫妻不是瞧眼下一日两日,而是长长久久的平淡琐碎,这句话妾身记下了,而将军也说过,什么妾室庶儿的,你没兴趣,若我愿意,咱们多生几个孩儿热闹就是,这句话妾身也记下了。”
“我不是容不下人的性子,但若是别人非要那我就不会再稀罕了,顾家对将军有恩,有些话不是我能随意置喙的,倘若她们真的有那个意思,那妾身愿自请离府,欢喜和离。”
至于孩子,正好了。 她带着回杜家去,谁也说不了一个不字! 听到杜景宜如此说,商霁的怒火顿时就起来了。 明明是莫须有的事情,为何就能牵扯到和离上面去? 难不成她心中一直都是有此想法的? 才会一直一直的给自己留好后路,随时准备撤手离开。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就忍不住的狠戾了起来,盯着杜景宜的时候头一次带上了些冷意。 杜景宜也不惧,迎面就看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尤为坚定,最后竟然是商霁败下阵来。 愤愤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说道。 “琅表妹一辈子都只会是我的表妹,而你还有这小子也别想从我身边逃了去!”
语气中带着绝对的霸道和不允许,这意思也很明确。 他对顾筱琅从来都没意思,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和杜景宜起龃龉呢? 想起刚刚她迫切的要留在徐来院中,或许从那一刻起,自家夫人就已经明了一切吧。 随后,叹息一声,搂了杜景宜在怀。 她虽然有些不情不愿的,但不得不说,商霁刚刚的表态还是让她的心思定下来不少。 孕中多愁思,阿姐说的一点都没错。 越是这般想,她的鼻头就越发有些酸。 最后也不知是哭个什么劲儿的,眼泪竟滴答滴答的就落在了商霁的手背上。 吓得他立刻侧头来看,果然,夫人已经是如花猫般的脸颊了。 “哎,我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倘若我真有那个心思,早在琅表妹守孝结束后就向外祖母提亲了,何必还要拖到现在?”
此话一出,杜景宜也信了他所说,一时间更觉自己刚刚的做法似有些胡闹。 但话说透了,这夫妻才能做的长久。 否则一日日的都把情爱消磨在误会之中,她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于是抓了商霁的衣袖就说道。 “话是将军自己说的,倘若你敢食言……” “倘若我敢食言,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给当蹴鞠踢!”
杜景宜被他这一番发誓给吓了一跳,连忙就去捂嘴说道。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
见她不伤心了,商霁才拉了拉她的手,放到脸颊上略蹭了蹭。 眼神也恢复到从前那样,多有宠溺。 见此,杜景宜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开口说道。 “将军面前的炊明虾不错,妾身想吃。”
商霁听到这话,嘴角才偷偷上扬了一下,用帕子擦了手之后开始给她剥。 任劳任怨,一句话都不多说。 听到隔壁又有少夫人的笑声传出来,樱桃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好的日子,她希望少夫人能过上一辈子。 吃饱喝足以后,杜景宜便去午睡片刻。 看着她沉稳的呼吸,红润的脸庞,商霁忍不住的亲了一口额头,随后便起身离开,直奔西跨院。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徐来院,而是要去浣云院找姨母邢夫人。 但对外头的借口,自然是寻邢昭有事。 只可惜,扑了个空。 找了个丫鬟打听后,才知道姨母还在三舅母和四舅母所居的濛雨院中说话呢。 因此,他只能等。 好在没等多一会儿,邢夫人便回来了。 一看到商霁的时候,眼露疑惑的就问道。 “你不在熙棠院陪着你媳妇,来寻我是有事?”
商霁点点头,眼神不经意间瞟了徐来院的方向一眼。 聪明人之间不说蠢话,仅仅一眼,邢夫人便明白了。 “去你的书房说吧,此处离得太近了些。”
“好,姨母请!”
商霁的书房自然是在熙棠院,只不过熙棠院甚大,而他的书房又是机密所在,因此上下看守的很严,外人想打听消息,压根是不可能的。 书房中不能用炭火,因此是烧了地龙的。 只不过,这地龙与暖房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因此邢夫人也没有脱掉她的大氅。 对着那商霁就径直问道。 “你媳妇知道了?”
商霁挑挑眉,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姨母倒是知道的清楚。 于是点点头,面色上略有些烦躁的说道。 “午膳的时候她与我提了此事,琅表妹真有这个意思?外祖母和舅母她们也知道?”
听到这话,邢夫人不由的感叹一句。 “你这媳妇儿眼睛也太尖了,我若不是提前知道还真是看不出来,她这才见到多久啊,就人人的心思都猜透了!”
商霁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觉得骄傲还是觉得无奈。 自家夫人太聪明,他也是没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