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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毛笔书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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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毛笔书劝学

宋琦把笔洗放到桌上,从盒盖上取下一支毛笔,摘下帽。又拿过姚舞手中的笔,两支笔一起蘸到水洗中。然后取出将笔头里的清水滴到砚台上。

“润笔就是将笔毫浸湿,然后提起,不能浸时间长,不然,笔根的胶泡化了。”

宋琦做着示范,拉出藏在盒盖里的细钢条,把两支毛笔笔纽上的挂绳穿进钢条,简易笔格完成。又用笔洗接住笔尖滴落的水滴。说,“最后将笔挂起,等笔锋恢复韧性。”

“多久?”

姚舞问。

“大概十来分钟。”

宋琦问芙蓉:“上毛笔课老师没教过吗?”

“老师可能讲过,不过我还给老师了。”

芙蓉不好意思地一笑,“舞舞,你记得吗?”

“我忘得还干净呢。一星期才一节课,有时候连毛笔都忘带了呢。”

姚舞美滋滋地说。

“那在等待笔润的时光里,我当一回老师吧,给你们传授一下毛笔基础知识。希望别过两天就还给我。”

宋琦笑了笑,开始讲课,“因为保存毛笔必须干燥,所以写字前要润笔。若不润笔,直接写,笔的毫毛经顿挫重按,会变的脆而易断,弹性不佳。一会儿开始写字就要‘入墨’了。为了均匀地使墨汁渗进笔毫,必须将现在毛笔里清水吸干。当然在卫生纸上轻拖,到干也可以。但我们正好还需要时间磨墨,所以不着急。”

宋琦说完,顿了顿,问:“你俩谁会磨墨?”

“芙蓉会。”

姚舞抢先说,“芙蓉上毛笔课都不用墨汁,用砚台。”

“偶尔啦。”

芙蓉接过宋琦递来的墨条,“照你这么一讲解,我都不会磨了。”

“坐好,我来教你。”

宋琦也不客气,像老师一样扶着芙蓉双肩坐到桌前。“坐端正。磨墨时不要心浮气躁,把墨拿正,用相同的速度、力量、方向去磨。放心,水,我来加,慢慢加,这样墨就不会泡软。你慢慢磨,磨到合适浓度,我告诉你。 ”

芙蓉用心磨墨,宋琦时不时用笔洗往砚中加水,姚舞则羡慕的看着二人默契的合作。

十几分钟后,宋琦叫停了芙蓉。

“这磨墨也是力气活。”

姚舞裤兜里掏出手帕,转到芙蓉身旁,轻柔地擦拭芙蓉额头渗出的细小汗珠。

宋琦注意到,姚舞的手帕依旧像是白底红梅。看了一眼安祥的芙蓉,宋琦转身去了姐姐屋的阳台。

阳台的晾衣绳上,两个木夹子夹着一方雪白的手帕,帕角几朵红梅傲雪怒放。

宋琦取了手帕来到客厅,“姚姚,谢谢你的手绢。我洗了,晾干了。”

宋琦说着话,双手将手帕对叠四下,一块方方正正的手帕来到姚舞手前。

姚舞很是尴尬,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芙蓉的手绢,我昨天都还给她了。你的,现在才还,不会怨我吧?”

宋琦笑说。

“不会。”

姚舞接手帕,看着芙蓉,缓缓的将两方手帕放进兜。

芙蓉背对着宋琦,向姚舞抿嘴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宋琦的话。

宋琦取下钢条笔架上的毛笔,在手心测试一下,说:“古人云,‘笔之着墨三分,不得深浸至毫弱无力也’。意思是墨少则过干,不能运转自如,墨多则腰涨无力,都不佳。”

宋琦说完,边左右开弓将两支毛笔浅浸入砚池,边讲解道:“腰指笔腰。毛笔头的中间最胖的部位称之为笔腰;尾部扎毫毛的地方叫笔根;笔头最细的地方叫笔尖;这支小狼笔毫离笔尖三、二毫米的位置,叫笔脖。都记住没?”

“嗯。”

芙蓉答。她全神贯注地准备再次观赏神奇。

此时芙蓉和姚舞已分站到宋琦两侧。像两个书童伺候伏案公子。

“记住了,我就是笔腰。”

姚舞嘴上回答,心里在纳闷,为什么宋琦用了两支毛笔?是要教芙蓉写字吗?

“哈哈。”

宋琦和芙蓉都笑了。

“毛笔蘸墨后,要在砚台边舔墨,边微微转动笔杆,边舔墨。为的是去掉笔毫中多余的墨,修尖笔毫。”

宋琦边讲解边操作,动作娴熟。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来了,芙蓉,姚姚,写什么?”

宋琦看看芙蓉,又看看姚舞。

“《望江南·江南蝶》”芙蓉答。

“好。”

宋琦将毛笔放到笔枕上,拿了两张白纸铺在面前挪空的桌面上,调整下纸张位置距离。

然后在盒中取出纸镇,两手一掰,居然一分为二了,原来是互吸的磁铁。

两块磁铁被宋琦压在一张白纸的两端, 姚舞心下一沉,他为什么不压在芙蓉那边的纸。

“你帮我压一下,好吗?”

宋琦对芙蓉说。

芙蓉伸出双手,按住白纸上下两端。

“这只手,往那边去一点点儿。”

宋琦纠正芙蓉,伸手将芙蓉的手轻轻挪开些许。

今天第一次的肌肤相触,让芙蓉心中爱意暖暖,嘴上却嗔道:“你找两个东西压住不就行了。”

我愿为你磨墨,我愿做你的纸镇,可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姚舞心生自怜。

宋琦双手拿起毛笔,在砚台上又舔了舔墨,而后说“古人云:‘使笔不过腰’意思是使用毛笔只用笔尖和笔脖。当然画画例外,这里说的是写字。”

宋琦也说边左右手同时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片刻,一首古词同时出现在左右两张纸上,其间仅蘸舔了一次墨。

“望江南,江南蝶,欧阳修,江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姚舞双手拿起工工整整的小楷,念出了声。

“……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

芙蓉眼前的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行书。

双手同时写不同的毛笔字,而且还是不同字体。这个惊奇远超出芙蓉的预期。

“你,太,太不是人了!”

姚舞找不出更震撼的词汇去夸宋琦。

“你说啥呢!”

芙蓉吆道。

“好好练一练,你们也行。”

宋琦没理会,把毛笔递向两位,问:“还有点墨,写点儿什么不?”

“我不敢。”

姚舞直摇手。“我见过我们老师写的,比起这字,他差远了,差十万八千里都不止!他还自吹他的毛笔正楷,在咱们市,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呢。改天拿学校,羞羞老田头,芙蓉,你说好不好?”

“不好吧?田老师的字也很好,人也挺好。”

芙蓉说完又觉出什么,继续说道:“你还没问宋琦让不让我们拿走呢?”

“宋琦,这张纸给我做个纪念,把他当字帖来练,好不好?”

姚舞略带撒娇地问。

“纸虽是我的,写上芙蓉说的词,就是芙蓉的了。”

宋琦把球踢给芙蓉。同时意味着芙蓉手中的字,也是芙蓉的。

“宋琦你能再写些字吗?”

芙蓉问。

“太可以了。写什么?”

宋琦蘸了蘸一支毛笔,口中介绍说:“这支狼毫,就是用黄鼠狼尾毛做的,刚性略差于那支兔毛笔,但它适合写楷书。”

宋琦说着舔了舔另一支毛笔,说,“这支就是紫毫,用山兔背部的黑尖毫制成,毛性较为刚硬,适合行、草。”

宋琦简单讲解后,问芙蓉:“想好写什么了吗?”

“荀子的《劝学》。”

芙蓉答。

“好,但墨不够。你俩得磨墨。”

宋琦说。

“好,好。”

姚舞急忙绕过宋琦出现在芙蓉和宋琦中间。

宋琦从凳子上站起来,侧了侧身子,让姚舞的活动空间大一点儿。

见姚舞微蹙眉头,宋琦笑说,“我去拿纸。你们一个磨墨,一个加水。磨要磨匀实,水要一点点儿加水。”

说完,宋琦回屋取来两张的8开白纸。

见二人已分工完毕,开始工作。

芙蓉因为有经验的缘故,担起磨墨重任;姚舞负责时不时添水。

宋琦仍旧把纸左右各铺一张在桌上。纸镇则各压一张,双手持笔双管齐下,左右开了弓。

但见,右手纸张上是一列一平方厘米大小的蝇头小楷:“劝学荀子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三十六个工整小字整齐地竖列在纸张的最右侧,几乎贴到纸边。

另一张纸上的字体也是蝇头小楷,同样没有标点符号,同样一列三十六个字,同样紧挨纸的右边:“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礼之敬文也乐之中和也”。

看着宋琦铿锵有力的落笔,银钩铁书的方正字迹,芙蓉感受到他心中百年的沉稳与恬静。用笔在心,心正笔正。

看着两支毛笔在宋琦手中行云流水般地飞舞,一列列异常工整的字迹,跃然纸面。姚舞看得心潮澎湃,脸也慢慢地红了。

写字的宋琦,点头示意二人停手,但二人看他写字看得入神,没有会意。宋琦只得开口:“墨够了,你们歇手吧。”

二人旋即停手,芙蓉没动,姚舞则小心奕奕地绕到宋琦右边安静地看着宋琦的左右手。

很快,墨见底了,宋琦的左手在纸张的左侧写出最后一竖行的最后六个字“君子贵其全也”。

宋琦停手,将笔置于山枕两侧。双手交握,搓搓手心,揉揉手腕,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

“太完美了。”

姚舞打破了沉默。小嘴小心地吹着未干的墨迹。

“添个水能把你累得脸都红了?”

宋琦这时才注意到姚舞比红苹果还红的脸。

姚舞目不转睛盯着《劝学》“上篇”,仿佛闭下眼就会飞了一样。迟疑片刻回答:“容光焕发。容光焕发。”

“刚才怕分你神没问,语文书里的《劝学》没这么多字,这多出来的,不会也是你在绳……咳……睡觉的时候梦到的?”

芙蓉问。

“这个不用。语文课本里的荀子《劝学》是节选,课文后面不是有标注吗?”

宋琦答。

“啊,没注意。早知道这么多字,我就换一篇字少的了。”

芙蓉抬起歉意的脸,目光从宋琦纤细的手指流向那张若施粉黛的俊脸,发现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

“你怎么做到的?”

芙蓉又低下了头。

两人认识不到两天,在一起还不满24小时,同样的问题芙蓉已问过数次。

“勤练,苦练,醒着练,睡着了还练。时间久了,自然成了。”

宋琦笑答。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点荀子的《劝学》?”

芙蓉又问。

“我不知道啊。”

宋琦看看姚舞,嗅着芙蓉的体香,揣摩着她的疑惑,“芙蓉,你是不是觉得我把文章这么精准的掐断后,还能无缝衔接,不可能是仓促之为?”

“嗯。”

芙蓉捧纸到面前,若隐若现的墨香悄悄袭来。

“这个简单。”

宋琦答。

“……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姚舞在低声诵读。

“《劝学》全篇一千六百二十二字,加上题目‘劝学’和作者‘荀子’四个字,共计一千六百二十六个字。”

宋琦继续讲释,“我拿的8开纸长是370毫米,宽260毫米。‘印’上长、宽各1厘米的格子后,一列是36格,一行有25格。一页就是900个字。1626减去900等于726,所以你手里这张纸我从第726个字‘礼者,法之大分’中的‘者’字开始就不会错了。”

“……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姚舞还在低声念诵,“这段课文里没有!”

“课文里的是节选,宋琦刚说了,你咋没听见?”

芙蓉侧头看向姚舞。

“姚姚,你断错句了。”

宋琦开始洗笔了,“一会儿我换笔加上句读。”

“标点符号发明太晚了。古文原本都没有。是吧?”

姚舞问。

“古代有句读,句读就类似现在的标点符号,但也只用于私塾先生教授学生时。学生水平一旦提高一点儿,就不需要句读也能通读文章。这就是我们看到的文章都没有句读来断句的原因。”

“这样啊。”

芙蓉也有点儿迷惑。

“古人认为,文章有生命,有眼,有气。添加句读,文气便断了,文意也就僵了,文章也就死了。”

宋琦换了笔洗的水,又开始洗笔。“古人看赋文靠句尾的虚词断句;看骈文靠对仗断句;看诗词格律靠韵脚及曲谱断句。所以古人压根就不需要标点符号。”

“这也太难了吧?古代得有多聪明,才能当读书人。”

姚舞直挠头。

“大晋历朝历代读书人的占比都不大。”

芙蓉接下话头,说,“别说正规读书人了,老百姓的识字率都不高。宋琦,你说是不是?”

“是的。提高全民识字率始终是历朝历代统治者想做、却很难做到的一件国事。”

宋琦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讲出自己并不熟悉的古代状况:“荀子写《劝学》的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大批教育家涌现,老百姓识字率也仅有百分之七到八;而此之前只有贵族才有资格识字,全民识字率连百分之四都不到。至大秦,书同文后,百姓识字率有所提升,只是秦朝国祚太短,始皇雄心未及实现;至大汉,社会安定、百姓安居,识字率提高到百分之二十左右;及大唐,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社会风气开放,加上唐诗的盛行,百姓识字率提升到百分之三十上下;到极端重文轻武的大宋,社会稳定繁荣,加之宋词的广泛流传,使百姓识字率提升到百分之三十五左右;历朝对普通老百姓教育普及工作,做得最好的是大明王朝,识字率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有明一朝的三百年中,各代都大力地兴建书院等教育机构,巅峰时期,全国各地,仅书院加起来,就多达到二千所。大明成化年间,天下第一清官杨都堂更是规定,民间子弟八岁不入学者,惩罚其父兄。后来,及至前朝,唉!”

见宋琦蹙眉叹气,芙蓉和姚舞对视一眼。

“识字率一路飙升,到前朝,不得对半儿开啊?宋琦,你叹什么气。”

姚舞问。

“前朝,当时算是外族统治,朝廷不仅大搞文字狱,还实行愚民、欺民政策。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哪有闲情逸致去读书识字,大多数百姓都目不识丁。四亿人口的前朝,识字的人不到三百万,也就是说,前朝的识字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宋琦说。

“啊!”

“那么少!”

芙蓉和姚舞很吃惊,知道前朝很差,没想到如些差劲。

宋琦也很吃惊,不是吃少得可怜的“百分之一”的惊,而是吃惊于自己刚才说的一番话。这些文案从未在宋琦的脑中出现过,此时,不知何因脱口而出。

“现在咱们大魏的识字率总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了吧?”

姚舞问芙蓉。

“没有那么高。”

芙蓉看着发愣出神的宋琦,胡乱地应付着姚舞,说,“十三岁以上能读写文字的人,城市占比多一些,农村还很少。上个月公布《政府工作报告》前,教育部不是公布全国识字率了吗?截止去年十月,大魏识字率是百分之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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