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山离城门不近，至少有个四五里地，蓝云生仿佛是这里的名人，一些在这里呆了有年头的鬼或者阴差都会和他客套两句，然后告诉他去酆神观的路。冥山是个倒三角，能走的山路只有山脚一小段距离，剩下的山路皆要手脚并用才行。好在那酆神观就在半山腰，山路虽难行，但比那酆德碑也要好爬，不到半个时辰，沈卫就跟着蓝云生到了酆神观前。像蓝云生一样，酆神观也与酆都城有着不一样的色彩，虽然只有黑白，但也凸显出了它的不俗之处。酆神观三字如龙似蛇，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像龙蛇，因为那字不是写在匾额上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上面盘卧而成。神观不大，进了大门一切尽收眼底，正对大门的是酆神殿，酆神殿的左侧是酆灵殿，右则是酆魔殿。除此之外，便是那两栋类似道场的大房子，分别与酆灵与酆魔殿相连。两个大房子里头人满为患，皆尽是那跪在地上听着什么人讲课的亡魂。“蓝师兄，你回来了，师傅找你半天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走了过来。“你也认识我？”

蓝云生一脸茫然地看着小沙弥。小沙弥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蓝师兄，你又去喝孟婆汤了吧？”

“孟婆汤是什么？”

蓝云生傻傻的看着小沙弥。“好吧，你随我来吧。”

小沙弥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领着蓝云生就朝酆灵殿走了过去，当他注意到，沈卫与其他亡魂不同，不是进两边的道场，而是跟着蓝云生的时候，这才停下脚步说道：“施主，你应该去两生殿。”

“两生殿？是指它们吗？”

沈卫指着两座道场问道。小沙弥点了点头，耐心地说道：“左边是往生殿，右边是枉生殿，是要往生还是枉生，施主自己斟酌。”

沈卫有些纠结地挠了挠头：“呃……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这里到底是道观还是寺院？”

小沙弥先是一愣，而后便是喜出望外的朝着酆神殿跑了过去，边跑边喊道：“师傅，有人问了，有人问了！”

“谁？谁？在哪？人在哪？”

小沙弥还没有跑到酆神殿，一个牛鼻子老道就从殿内跑了出来，他的样子比小沙弥还要激动。“他，就是他问的！”

小沙弥指着沈卫叫道。老道十步并作一步，完全就是瞬间移到了沈卫面前。“无量酆魔。这位施主，你能否将刚刚的问题再问一遍？”

老道行的是标准道家礼数，可这无量酆魔是什么玩意？沈卫小心地说道：“我就是问了一下，这里是道观还是寺院，难道以前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吗？”

老道士兴奋地看着沈卫：“对了，就是这个问题。那施主，你觉着这家里是道观还是寺院呢？”

发完问后，他便是瞪大了眼珠子瞅着沈卫，那羊角胡都翘了起来，仿佛沈卫的回答至关重要一样。“这个……”老道的表情，让沈卫不敢去轻意做答，万一答错了可如何是好？寺院和道观其实没有多大差别，无非就是供奉的神灵不同罢了。寺院很少以观自称，观也很少以寺自居，这里既然叫酆神观，那应该是道观才对。可是这酆神观里竟然有小沙弥，那这里也可以是寺院。但是这主持竟然是个老道士，那肯定就是个道观了。但是这老道士竟然要问自己这里是寺还是观，那该如何回答？“施主，你不必担心。贫道太曲，上任主持，也就是我的师傅，是个和尚。然后他收了我为徒，却不教我佛法让我自学道法。我收善生的时候，我师傅又不让我教他道法，由他亲自来教他佛法。师傅酆化之时，留了嘱咐，谁提出刚刚那个问题，就让他给出答案，然后以后我们酆神观就以那个答案自居。”

“这……”沈卫直觉无语，这也太草率点了吧？怎么说这里也是万鬼敬仰的酆神观，这么大的事就靠这种方法来决定？“太曲道长，实不相瞒，我初来乍到，今日若非云生兄出手相救，我恐怕现在已经被带往狱城了。我随他前来，本以为这酆神观是个道观，没想到看到了这位小沙弥，所以我才发此一问，绝无他想。至于这里到底是什么，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不急不急，慢慢答，慢慢答。不知施主应该怎么称呼？”

太曲笑眯眯地看着沈卫，不知为何，看着这如同狐狸一般的笑容，沈卫心里很不踏实。“道主称我沈卫即可。”

“沈施主，这个问题不急着回答，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告诉我就好。善生，带沈施主了解一下这里，顺便给他立一个香坛。”

“好的。沈施主，请跟我来。”

“道长，不必了。我还没有到南城登记呢。”

“我酆神观选中的人，不需要去南城登记。”

“可是……我这……”“怎么，沈施主是不愿意在我酆神观里呆着？”

太曲的脸说变就变，如果刚刚是只狡猾的狐狸，那现在他就是一头可怕的豺狼。沈卫摇了摇头，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刚刚说了，我初来乍到，连孟婆汤都没喝呢！”

太曲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东西喝与不喝没甚区别，你又没有机会投胎转世。”

“道长此言何意？”

沈卫好奇地问道。“孟婆就是一个骗人阴德的奸商，那孟婆汤，喝完会丧失记忆，一旦记忆丧失，岂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指鹿为马都可以！孟婆是北城的阴吏，现在的鬼都学精了，宁可在都城里呆着，也不去荒城。所以孟婆现在是变着法的骗人喝汤，然后把人拐到荒城去干苦力。所以，这汤不喝也罢。”

“啊？”

沈卫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太曲，这家伙，也太颠覆孟婆在人世的形象了吧？“贫道什么都说，就是不说谎。自打月老拒绝了孟婆的爱慕之情以后，这孟婆就开始了研究这让人忘记爱的办法。待她发觉这爱与恨是并存时，她就研究出了这孟婆汤。你当真以为，她像传说那样只是为了让人安心上路所以赠汤的好老太婆吗？错了，大错特错！她是一个为了报仇不惜以天下万鬼为筹码，而且临了还要骗这些筹码阴德的歹毒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