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男一女逛青楼，这搭配让迎客的龟公管事，不禁想笑。硬憋着把人引到里间包房，先让人上了一壶龙井，再问三人想要听曲还是直接喝花酒。“不用管这两人，我才是正主。”

杨露真指着鼻子，龟公心想，这单独来青楼的姐儿们，倒还真见过，那都是来抓自家男人的。你是正主，那这二位是什么？“捡会唱新戏的给来几位，要体姿端正，面容姣花，腿长的！”

沈卫抬头看天，正经得不行。青楼自然不少来，劈柴院里没人不认得他的。叶弑一直等着插话，等龟公要走了，他才说：“你们这儿最红的姐儿们，就刚在大堂里唱了一曲《雨霖铃》的那位，请她过来。”

“玉道子？”

龟公一愣，正要怀疑三人是不是来找茬的，叶弑掏出一块大金锭子，砸在桌上。他这豪气，连杨露真都佩服。这地方就是销金窟，说三道四，不如直接砸钱来得痛快。龟公笑说：“三位爷……二位爷，一位姐，咱这万花楼，别的姐儿们任几位挑，偏就这位玉道子姑娘，她是道姑，是在咱这儿借场子的，不是楼里的姑娘。”

“那就没办法了？”

叶弑啪地又拍出一块金锭子。一副啥也没有，就钱多的模样。“这……小的去帮三位问问，看能不能请动她老人家。这位姐，刚您说的？”

“先叫人过来。”

杨露真大手一扬，叶弑更是豪气干云：“钱拿走。”

“谢这位爷嘞。”

沈卫琢磨着这道姑借青楼的场子赚钱，这里头就透着股诡异。“是哪家道观的忘了问了，”叶弑走出去要叫回龟公，一揭帘子，就看到二楼大堂打起来了，为的是抢个清倌儿，琵琶都砸在地上了，那清倌儿吓得不行，哭得梨花带泪，模样看上去才十四五岁，“喂，都别打了，吓着人了没看见啊？”

“关你屁事！你倒来管老子闲事了？”

一个缠头大汉绕上楼梯就朝这边跑过来。沈卫伸头看了眼，缩回脑袋：“这家伙又惹事。”

“管他呢，”杨露真一撩袍子，露出双玉腿，还拿脚去踩沈卫的大腿，“你说你啥时跟三更圆房？你要不动她，我可要下手了。”

“一边去，”沈卫推开她腿说，“你离三更远一点。”

杨露真切了声，就听到外面突然安静了，猜到叶弑动了手。缠头大汉从楼梯上是飞下去的，重重砸在他们那张桌上，还在斗在一起的两边人马，都愣住了。连那哭着的清倌儿，也挪开手指缝，去看头顶。“谁要再吵，我就杀了谁！”

叶弑动了真火，眼瞳中透露出的杀气，让下面瞬时安静。“你找我？”

叶弑一扭头，愣了下。眼前一身灰衣道袍，头上无半根青丝，眼神却清澈中带着一丝妩媚，脸蛋如画中的太真居士，身姿婀娜美妙，站那不动，就酥媚入骨的女人。不正是那先前手扫横琴，声音如黄莺入谷，吐字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抬眸便能让男人色授魂予的玉道子？“你是乩童？难怪看出我身份了。”

玉道子平静淡雅地走进包厢。“我……”叶弑低头跟她进去，摇摇头，怎地失魂落魄像个雏了？沈卫看着玉道子，见她玉庭饱满，骨子里却媚气太重，不似仙门中人，这道姑怕也是托辞。住的也非是道观吧。“妹子好俊的脸蛋，好玲珑的身材。”

杨露真靠上前去，不顾玉道子半神之身，手还堂而皇之的伸向她前胸。“我不好女色。”

玉道子手掌往前一抵，将杨露真的手掌挡开。“今日不好，明日也必然会好。”

杨露真笑吟吟地说，她看上玉道子了。“你是什么神？”

玉道子抬起玉颌，朝唯一算是正常人的沈卫微微一笑：“我是霓神。”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也不过如此，连沈卫都神情一滞。“雄作虹，雌作霓……霓又称为阴气，这人间阴气躁动，你是受此影响才来的京城？”

玉道子点头道：“是，我与虹神一同坠入人间，他被人斩杀于黄河畔，我四处逃亡。近日京城天相大变，朝中牝鸡司晨，阴气日盛。我为寻神力恢复，特来此地。”

仙有仙力，神有神力。仙乃肉身成圣，神为死后封神。虽都在天界，地位却大不相同。“你是要以半神之体，修成真仙？”

叶弑把握住她话中要点。“是也不是，”玉道子轻笑道，“京城即将有大变故，阴气之后会再有滋长，对我恢复大有帮助。其余，也不多想了。”

“不如你我阴阴结合，不是更盛一筹？”

杨露真笑着要拉玉道子的手。被她轻轻躲开：“我看三位都不是凡人，这才留下说话，此地既然被人发现，我也不易久留，告辞。”

沈卫目光随她一走，沉声说道：“她不是什么半神，叶兄看走眼了，她是道宗的人。”

叶弑苦笑道：“还用沈兄说？她一靠近，我就知道，只是……唉，这般面容身躯，也被道宗迷惑了？”

杨露真大声说：“管她道宗不道宗，她这身子，我要定了。”

沈卫摇头：“道宗所谋者大，又趁这时节进京，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我清楚的。”

神仙会自不会惧道宗，但多事之秋，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玉道子走入一条胡同，没多作停留，手一摸头顶，露出三缕青丝。这沈卫比想象中还要厉害，难怪圣人说要防他，哼，只是他要敢投向敏郡王那边，就休怪我不客气。还有那神仙会的叶家人，险些将他迷住，却被那女人坏了好事。“什么人？”

“参见仙姑！”

从左后方的院墙里跳出来个少年，唇红齿白，面如粉玉。“珠子啊，你来做什么？”

“圣人号令，说是敏郡王在宫中，我们先去郡王府。”

玉道子一惊：“圣人进京了？”

道宗三位圣人，每位麾下乩童上千，实力都强劲无比，无论是哪一位进京，都是大事。“已到了前门驿站，驿站内已换成我们的人……”“来的是哪位圣人？”

“屠维！”

太岁在甲曰閼逢，在乙曰旃蒙，在丙曰柔兆，在丁曰强幸，在戊曰著雍，在己曰屠维，在庚曰上章，在辛曰重光，在壬曰玄黓，在癸曰昭阳。是為岁阳。听到是屠维圣人进京，玉道子不禁一声轻呼。三圣之中，屠维杀性最强，屠者，别也，维者，离也。屠维者，别离也。他一出场，所过之处，流血漂橹，寸草不生。这京城只怕要有大杀祸了。“圣人请仙姑立时去郡王府！”

珠子提醒了一句，玉道子忙点头说：“你前面带路，我这就随你过去。”

二人一走，巷中院墙露出一张脸孔，跟着一人像是破墙而出，撕掉身上伪装。“王爷画算无双，早算到这些道宗小人，会趁机发难，只可惜，这些人也想不到。王爷虽已入宫，早在府中安排好了人手，就等他们过去。”

一声轻响，一道白影落在这人身旁。说话声比他还要尖细：“姓那的已答应了，那沈卫还留不留？”

“你我二人说了算？且等王爷从宫中出来再看。除去沈卫钦天监秋官正的身份，他还是看井人，王爷还不会杀了他。”

白衣朝远处一瞥：“他离了玉阁，杀他如杀鸡，他一进玉阁……我在玉阁外就浑身不安，不知那里住着什么怪物。”

红衣漠然道：“天下异士虽多，最后却还得要听王爷的。”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