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锯点一个锯点的拔过去,有的是私人宅子,有的是租的仓库,有的则是客栈里的一个小房间。除了这一队主力,还有四五队人马,在各衙门的带领下一同动手,为的就是不让这些道宗的人通风报信。往来还有亲兵将各处的消息传递过来,倒是后面跟着的各家破落的爵爷越来越多。每次严三书都过来说一声,沈卫就下轿子看一眼。天上还落着血雨,雨是小了许多,可也没停。那些爵爷就来问沈卫怎么回事,一听说传到后面就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这天真的是要变了,还说什么佞人禄,功臣僇,那不是说老佛爷用的是都佞臣吗?”
“他沈卫不也是宠臣?他也成了佞臣了?我看他说话都不过脑子。”
“一码归一码,可这要传出去,沈大人这官就做到头了。”
“嘘!你傻了吗?这话传出去,咱们也别活了!”
“哼,你们都傻,这天相的事,我们说说怕什么,他沈卫是钦天监的官,要出事他先出!”
“钦天监前些日子出的那事,你们还不长点心?这都遭天谴了!”
“我听内务府的人说,那是老佛爷想逆天改命,才害死了钦天监的人。哎,都这样了,还改什么命啊!咱们也就等着改朝换代吧……”“你……胡说八道!”
“就是,你再胡说什么?这天要塌了,那也别想着改朝换代,老佛爷就是驾崩了,皇上还在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要说这话走远点,别害了我们!”
那说错话的爵爷忙作揖道:“是小弟失言!”
“他说的也不算太错,这天下也太乱了,比咸丰爷那时的太平军作乱更甚。这才过去多少年?这南方的白莲教,北边的道宗、神仙会,还有那些明王,哼,我看啊,就是撑下去,也撑不了多久。”
“哎,想想也是,这《三国演义》开篇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咱们从小读书,哪不懂这个道理。”
“走一步算一趟吧,真要改朝换代了,我就回老家种地。反正我家这辅国将军也没做几年。都是老爷子在平太平军那时攒的功勋。”
“哎,我家也一样,剿捻时的功勋。到我这都减到三等辅国公了,每月就那么些银子,都不够府里的开销。”
这一有人开了头,都抱怨起来。有的家里还是开国的郡王,递减到他这会儿,也就一个辅国将军。府里的开销太大,下人奴仆不说,光就是维持那么大一个宅子,都要不少钱。还不说要维持住爵爷的脸面,出去至少也得要八抬大轿。沈卫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鄙夷地笑了声。那头严三书又来敲窗子,沈卫还没揭开车帘,就听到一声闷响,马上下车。“屠维!”
被一拳击中手中长枪,敏王下意识的开了金刚法相,双眼露出金芒,严三书和张怀谨都异常谨慎的散开,后面还有那六个喇嘛也都手持金刚杵站在一众亲兵之前。而在敏王身前的正是屠维,他虽身上的伤还没好,可这人都欺上门了,他也不顾那么多了。这次上身的依旧是二郎真君,手拿一根烧火棍当做三尖两刃刀,站在门前。这地方是个四合院,两头都挤得慌,是一条极窄的长条胡同。刚刚能把沈卫的轿子抬进来,敏王带的人虽然多,也一时施展不开。“敏王,你我合作得好好的,上门来抓我做什么?难道在北地时,我道宗给你的好处不够多吗?那我们也可以再谈啊!”
“休得胡言!”
严三书一声怒吼,他身为管家,也是老兵了,知晓的敏王机密极多,这后面都是勋贵爵爷,一路走来,还有几位贝勒都跟在后面,要让人传出去敏王和道宗的事,敏王没好果子吃。于是他打算先将屠维干掉,再论其它。他纵身一跃,屠维就一抹眉心,一道竖眼竟开了出来,金光一闪,打在严三书身上。“不好!”
敏王一声大叫,一夹马腹,一跃而起,一枪刺向屠维。可还是晚了,屠维速度奇快,一刀斩在严三书身上,竟将他从中斩为两段。后面的爵爷们还连胡同口都没进,却都在那惊叫了。“我是眼花了吗?那人怎地飞到空中?”
“那是敏王府上的严管家,早知他身手不凡,可是被那妖人一刀斩为两截。”
“那是道宗的妖人?果然要出动这许多人!要不然光就是顺天府衙门那哪能拿得下!”
敏王一把抢过严三书上半截尸身,抱在怀里,看他还死不瞑目,不由哇哇大叫,一转身,那六名喇嘛就一同抢上前去。“管你是什么神仙上身,我等大日如来座下弟子,岂能惧你!合!”
六把金刚杵并在一处,一时间黑夜照得如同白昼,白色光华直冲向屠维。屠维立时后退,眼中又闪出金芒,将那光华逼散。喇嘛们都是一怔,还以为一击就能得手,看他退往院中,就快步追进去。“你们中计了!”
屠维突然一喊,这些喇嘛想退也来不及,脚下一软,竟是踩在坑里,坑上铺了草席,下面都是利刃,这摆明就是个陷阱。等一脚踩空,人都落下去,活生生被串成了刺猬。仅有一名喇嘛走在最后,这才勉强脱生,却也吓得不轻,浑身冒着虚汗。“王爷,这屠维上身后还能保持神智清明,他这法术已达到了极高层次,我看王爷您还是……”敏王突然回头,全身如沐浴在金光之中,佛相全露,手握金枪,撞开围墙,直接刺向屠维。二人战在一起,外面的亲兵都不知如何是好,张怀谨就喊道:“都散开,你们不要站在金光之中。”
沈卫看那金光所落之处,院里的树木一时枯萎,落叶萧瑟,如晚秋之像。“这敏王面露金刚法相,身上却怀着无上密乘《喜金刚》……”沈卫看了看说话的太一,他也看出来了,这敏王不单习过《喜金刚》,还使用过《合诛》邪法。《合诛》的意思是肆意蹂躏妇女称为合,杀人活取心肝称为诛。活取心肝后,还要混合热酒在一起吞食,更有利于功力增长,是在前朝就被西域高僧禁止的秘术。“我看那道宗的人哪逃一死。”
太一磕着花生,走到马旁,摸着马头,靠上前去,不知在马耳畔说着什么。“老佛爷请太一道长来,是要等这元凶快死时,用你的仙水吊住他的命。”
汪公公背负双手阴声说,“不单京城中的道宗要一扫而空,连那北地的道宗也要一个活口不留。”
沈卫并不意外,不然叫他带上太一做什么:“看敏王此时怒火烧心,怕是会将屠维斩成两截,那到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无妨,等会我和张公公会一同出手,拦住王爷。”
张怀谨扭头阴恻恻地说:“小汪,你要能拦住王爷,你便动手就好,扯上我又做什么?”
“一人力弱,二人力强,张公公,你也不想王爷坏了老佛爷的事吧?”
汪公公心机颇深,抬出老佛爷,张怀谨也没话说,只能闷哼一声。那边打得整座院子都快垮了,院墙被推翻,屋顶都是碗口大的洞。屠维已落入下风,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沈卫看太一偷偷摸摸的走到马旁,将三更一拉,护在身后。“你敢跟本王作对,本王让你死!”
金枪一刺,仿佛空气都已凝结,连呼吸都为之急促,但屠维夷然不惧,单手抓刀一摆。砰!一声巨响,整个院子被轰成碎片,沈卫叫了一声玉疆行,转身拉住三更就跑。胡同挤得水泄不通,这一轰,不少亲卫查事都受伤倒地。最外面的巡捕更吓得掉头就跑,还一连撞翻了好些位爵爷。这些勋贵都吓呆了,连腿都迈不开,被这一撞,才想起来逃跑。那边二人又打到了对面的宅子里,一瞬间,又将那宅子轰平。张怀谨和汪公公都还没走,却也心里发凉,这打得太猛了,他两人都没把握能拦得住暴怒之下的敏王。突然看到玉疆行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心头一亮。“玉家少爷,等到敏王要击杀道宗妖人时,还请你出手阻拦!”
“这位公子,到时你可出手相助?”
玉疆行哼哼说:“为什么?”
“这……玉家少爷,沈大人留你在此,不是为了阻挡道宗妖人吗?”
“表哥只让我护着他和三更离开。”
“这是老佛爷交代的事……”“跟我没关系!”
汪公公也不知怎么劝了,摆明这玉疆行就是个傻小子,一根筋,只听沈卫的话。一转头,看沈卫已跑出了胡同,心想沈大人手脚倒是灵活。再一回头,身后哗啦啦的响,那宅子的院墙整个被砸倒,飞溅的石块撞在汪公公背上,他吐了口血,等他再想去找沈卫,还没爬起来,一只脚就踩在他脖子上。“沈卫那些人侮辱洒家,你在旁视若无睹,那便去死!”
张怀谨脚一用力,汪公公的脖子就跟身体分了家。“哼!”
玉疆行视而不见,突然听到一声马叫,一匹高头大马冲着屠维和敏王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