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一进院子,轩辕九筹迎上来介绍侯天惊,还将在后面小憩的萧完人也顺带介绍了。“侯家萧家的人,做官正也合适,你将文书拟好,我签字画押,送到吏部,再由老佛爷过目就是。”
沈卫想着逃出京城,这五官正谁来做都是一样,无非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尽早摆脱这一摊子事才是正经。叶弑倒是对侯天惊很有兴趣,把臂进到后堂,又叫起萧完人,三人谈起风水来了。侯萧二家各有所长,就跟轩辕精擅五行遁术一样,叶弑对风水一道却仅是粗通,说起来,自不及这二人。于是不时赞叹,弄得侯惊天和萧完人都是心情大好。沈卫却在外间拉了张太师椅,坐在天井处观天相,自有杂役泡好了碧螺春送上。都是轩辕九筹带来的茶叶,不喝也是白不喝。“九星汇聚怕要出事。”
轩辕九筹看了眼便说。“天地异相天天在变,却都无好转之相,前有天裂,后有龙挂,九星会首也不算什么了。”
沈卫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看得多了,变得再凶暴,也就那么回事。九尾妖狐都出来了,还指望天清月明?那才叫怪事。“要不找些洋人来看看?”
自前朝时,钦天监就有汤若望等人入主钦天监,再往前,大元时也招过色目人。这些人定时是准,但除了定时,也别无他用。等到乾隆爷晚年,这些洋人就被赶出钦天监了。剩下的流落民间,或者都回国了。现在钦天监百废待兴,被那明王一杀,死伤狼籍。哪还有洋人。倒是津门那的租界区有一些洋人,可找洋人来也没用,有几个人洋人懂风水命理的?“是小的失言了。”
轩辕九筹叹气,这事找洋人还真没用,他也是一着急,病急乱投医。“逆不了大清的命,也要逆逆这天下的命。”
轩辕九筹在那自言自语,沈卫知道他是说给他听的。“阴阳司的事办得怎样了?”
“才一天工夫,倒是找人去找了些京城的异士,但肯来的不多。”
“萧家不是擅长这个吗?让萧官正兼了这差事,先办起来。”
萧完人走出来说:“制阳香要阴骨,阴香要阳骨,阴骨好寻,城外义庄无主之尸总能寻找一些,阳骨就难找了。有几人肯活生生的把骨头抽出来?”
“萧官正,你初来京城怕是不了。京城南城那片,自南方逃难而来的人在所多有,你出一些价,他们自然会把骨头给你。”
沈卫只是看他,林操却代他答了。“抽阳骨可是损阴德的事……”“这天下鼎沸,马上就要天崩地裂了,你还考虑一人之德?萧官正若不愿意干,大可离开。”
萧完人语塞,气愤的一甩袖子走回后堂去了。“他还跟我置气?”
“完人他就这脾性,要大人不喜欢,我把他轰走就是了。”
沈卫大度的摆手说:“不用,我来监里也少,你们又是兄弟,让他在这里待着没事。”
“大人自是日理万机,别的事更重要。”
“先将阴阳司置办起来,阳香阴香都要插满,两边的厢房回廊过道能用都用上,一有风吹草动就通知我。这除了侯萧二人,其它三官正要是找不到人,可先悬置。江南命士多,你从南方找人也行。”
沈卫吩咐完,跟轩辕九筹又聊了下闲篇,等时间差不大多,就带上叶弑林操去敏王府了。“看得怎样?”
轩辕九筹慢悠悠地捧着茶碗,问走出来的侯天惊萧完人。“确是有相冲之处,还不少,他生辰八字我也看了,犯忌的地方更多,这样的人,值得你我追随?”
“那又能怎样?黎民倒悬,牡鸡司晨,天现二主,这都叫什么天下了?咱们这些江南命士,无一不是以匡时济命为己任。除姓沈的这解龙者,还有旁人可追寻吗?”
萧完人一声长叹:“没鱼虾也行,也就这样吧,先看着办。”
轩辕九筹和侯天惊相视一笑。“明日我便去城南准备阳骨的事,你和天惊去城外义庄找找无主尸,把阴骨收集齐了,炼制阴香阳香。”
“知道了。”
“时间不早,都回后堂休息吧。”
沈卫来到王府外,人还没踏进府里,就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于是歪了歪嘴,朝喜形于色出来迎接他的张怀谨说:“张公公,听声音是王爷的?”
“头痛越来越厉害了,这不等着沈大人吗?快请……”“且慢,我去看看那位侧福晋。”
“这,这事有轻重缓急,要是沈大人是为了叶公子,那也事后再去啊,先帮王爷治病要紧。再说了,王爷这病一治好,那这侧福晋送予叶公子又是什么大事?”
一通话说得叶弑满脸通红,就是他脸皮厚,此时也想找个地洞去钻。那侧福晋要美若天仙也就罢了,偏还是个火柴棒。“先去看。”
沈卫固执己见,张怀谨只好带他们去了柴房。侧福晋被扔在柴堆上,双腿已被打断,从膝盖以下血肉模糊,就是脸也打得歪了,估摸是颧骨断了,嘴里还是血水,一看有人进来,一张嘴想说话就咕噜噜的。“舌头还在?”
“在,大福晋说要将她舌头拔了,王爷说要让她交代,就没拔。但拔了她的指甲。”
沈卫一看,手指也都是血,指甲早不知道哪儿去了,他于心不忍蹲下去抓住她的手,就感到她全身在发抖。“没事了,我让叶弑带你去看大夫。”
“我,我……”舌头是没拔,可脸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一时也说不出话。叶弑沉着脸扶起她,张怀谨要拦住,被他眼神极冷的盯了下,这才让开。“张公公要想跟叶弑动手,有的是机会,只是怕你这把老骨头不够他打的。”
张怀谨也是阴沉着脸:“沈大人现在该去给王爷看病了吧?”
“自然,王爷的病要紧,这要痛死了,大清可就失了一位肱股之臣了。”
张怀谨哪能听不出沈卫话里的讽刺,脸色立时阴得能拧出水,真想把沈卫一掌毙于手底。沈卫走进寝房,敏王正在那暴怒的发出如濒死猛兽般的低吼,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穿着绣衣站在下方哭泣。哭得是梨花带雨,可依旧无法遮掩她眼中的笑意,就算她貌美如花,这也让沈卫感到一股寒意。这想必就是艳绝京城,跟老佛爷同族的那位大福晋了。“王爷、夫人,沈大人来了。”
沈卫正要行礼,大福晋就嚎啕大哭:“沈大人,你可来了,那贱人想要害死王爷,想要我们毁了王府的百年基业。王爷就是不宠她,她又怎么能用那厌胜之术啊,那可是要害死人的啊!”
她哭着还要扒到沈卫身上,沈卫伸手一托她,两人目光一撞,她竟在给沈卫使眼色。这什么意思?是想让我不救敏王?让他痛死?有意思!“沈大人!”
张怀谨提醒了句,沈卫才将大福晋托起,她还暗中掐了沈卫一把。“我定会尽力。”
“先谢过沈大人了。”
说着,大福晋秋波一荡,竟挑逗了沈卫一下。沈卫心都快跳出胸腔了,这些勋贵家的女人,是这个德性的吗?“不知沈大人有何妙计,能解了王爷的病痛?”
一个声音从侧方传来,沈卫一看是个头戴方巾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掐着一包药粉,知道是太医院的,就拱手道:“无其它,尽心而已,我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笑话!要光靠精诚就能治病,这全天下再无病人了。”
太医充满讥讽的看着沈卫,他不相信沈卫能治得了这病,这跟老佛爷的失眠症不一样,就算老佛爷让他进宫治病,老佛爷的头痛症也还没治好。要是这敏王跟老佛爷是一样的病,那他又怎么治得了?“是啊,没病人,你们这些太医就要失业了。”
“你……好利的牙齿!”
“放心,我天天漱口,牙齿锋利,也不会咬人,我又不是狗,只知道狺狺狂吠。”
太医脸都扭成了一团,指着沈卫,手指乱抖:“你,你,你这是……”“医人者往往不可自医,你要是吐血三升就地晕过去,我可不会救你。”
张怀谨苦笑道:“沈大人,此时也不要跟秦太医斗嘴了,先治好王爷的病吧。”
敏王在那不时狂叫,估计都是痛的,身上还绑了一圈圈的粗绳,绑得跟个粽子似的。这都是张怀谨绑的,这要不帮,以敏王的身手,发起狂来,这整个王府还有几个活口?大福晋不说,外面的那些侍卫,又吃得住他几招?“既知是厌胜之术,要解王爷的头痛,就比老佛爷那简单了。”
“沈大人快请施手,妙手回春。”
大福晋说着竟靠近了沈卫几分,两人几乎贴着站,她的手悄无声息的滑到沈卫后背,在他腰上轻轻抚摸。隔着袍子也看不见,就是张怀谨也没在意,只以为她关怀心切。倒是沈卫被她手掌一按,竟有几分心境不稳,扭头看她,眼神对撞,她秋波一送,樱唇半启,媚态一现,沈卫咽了口水,才定下心神说:“你们不该烧了那小人,不过想要挽救也有办法,先将王爷抬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