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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跨过门槛的瞬间,脚下的震感愈发强烈,不断攀升的气温也堪比极热时期。
正欲拉他回来,拿喇叭替他喊的池玥,忽而听见那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师傅,我回来了!”云麒气喘吁吁地回应一声,身上的薄T都被汗水沁湿了。
明彰顾不上念叨他。 他拽着云麒走向铺好的棉被前,往他身上浇一瓢水,再用急救毯把他裹起来。 “口罩戴好。”他提醒一句,抱着乖坐在身旁的寻崧,前倾上半身趴在棉被上。
他们拢紧急救毯,倾听从地底下传来的轰鸣声,保持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 蓦然间── 袭卷而来的海啸撞上元云山。 整座道观随即晃动,半趴在棉被上的人,难以稳住重心,身体不受控地摇晃。 挪到对面墙边的桌椅发生碰撞,嘭嘭的撞击声和桌脚摩擦地面的刺耳嗞响交织在一起,尖锐到仿佛要穿破人的耳膜。 池玥手肘撑在棉被上,微抬双脚抵着身后的墙,保持平衡的同时,透过急救毯留出的缝隙,抬起眼帘往窗外看一眼。 天际仿若被红光熏染。 诡谲的光影照亮黑夜,一阵阵热浪从山底急速上升,随风穿过窗缝弥漫开来。 周遭涌动的空气滚烫无比,饶是急救毯有隔热效果,她浑身上下都沁满了汗。 汗珠从眉间滑落,滴在她一双眼睫上,像沾着盐和辣椒的水,刺激她的眼球。 而身下和脚后传来的灼意,像是把她扔进沸水中,每一寸肌肤都在经受烹煮。 她身旁的闻祈舟,也在高温的炙烤下变得头晕眼花。他闭上双眼,手背和胳膊上的青筋凸现,双脚更是忍不住发颤。 他一边细数时间,一边担忧池玥的情况,静不下心的状态下,出汗的频率更高,发梢和下巴滴落的汗水,砸在包裹着他的急救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离他不远的谢长潇等人,也和他们的状况一样,从头到尾汗涔涔的,像是浸泡在倒满沸水的圆缸中,热得快要冒烟。 “师傅……”满脸通红的寻崧,刚想说他好热,抬头看见明彰的额间布满汗水,又咽下那句话,伸出小手给他擦一擦。 明彰的眼眶泛酸。 他搂紧怀里的寻崧,安抚他再忍耐一下,还不忘对云麒道:“小麒,坚持住!”“好。”
云麒瓮声瓮气应下,攥紧拳头默念师傅教的咒词,默默熬过这段时间。
他们有急救毯的保护,尽管浑身难受到极致,也尚能忍受。 但上山避难的人不同。 明彰和云麒两次提醒,第一次给他们拎两桶水,叫他们备上闻祈舟所说的物品;第二次告知他们天然气管道泄漏的问题,示意军人带领他们做隔热的准备。 两名军人深知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叫所有人把行李箱和包袱里的衣服叠放在地面上,又用桶里的井水沁湿三十余张毛巾,让他们擦拭一遍身体,捂住口鼻。 背包里有急救毯的人,缩在角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余下的人则用井水或自带的水浇湿床单被褥,牢牢披在身上。 可当海啸裹挟烈火冲击元云山的瞬间,没能稳住重心的人,纷纷跌倒在温度高涨的地面,四肢裸露的肌肤一秒灼红。 呼痛和惊叫响彻云霄。 “快!快扶我起来!”梁帆母亲趴在滚烫的地面上,掌心和手肘被灼破一层皮,想起又起不来,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池安滢拽住她的胳膊,使出全身力气,拉着她坐回那只堆叠衣裳的行李箱上。 正要把湿床单给她披上,她肥胖的身体一晃,再次从左侧跌下地面,像圆滚滚的球状物一样,滚向梁父坐的箱子前。 随着气温猛涨,地面的温度和烧红的油锅毫无区别,她滚一圈停下时,贴着地面的肌肤,发出烤肉般的“嗞嗞”声响。 “啊!!”梁母惨叫一声,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极致痛苦下,抓住梁父身下的行李箱,艰难挪动着身体,试图往上面爬。
察觉到她的动作,拿湿衣裳盖着头的梁父,伸出一只手拉她,可梁母的体重实在不轻,他在喘不过气的情况下又使不上力,一不小心反倒被她拽下行李箱。 梁帆看得焦急不已。 他叫上池安滢一起,踩在堪比熔岩的地面上,迅速走到他们身旁,扶着体温过高的两人站起来:“赶紧把口鼻捂上!”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坐回原位,拿起水杯往身上浇些水,保持肌肤湿润的同时,一只手裹紧半干的棉被,不再乱动。 山体仍在轻微摇晃。 没找到支撑点的人,像梁母一样摔倒在地,反应快、有亲朋好友搭把手的人,及时爬起来;不慎摔伤、寻求不到帮助的人,则频频和滚烫的地面亲密接触。 “救、救命……” 摔倒在台阶下的七旬老人,拖着扭伤的脚,爬到梁帆面前。 电筒洒下的一缕光芒,照亮老人被灼伤的半张脸,落入他人眼底,莫名可怖。 梁帆心下一惊。 他抬首环顾四周,没瞧见军人的踪影,正犹豫要不要拉他一把,那只悬在半空中,布满烫伤痕迹的手,忽然间垂下。 “嗞嗞”地声响清晰传入耳廓,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多看那具失去生息的尸体。 主殿渐渐安静下来。 轰鸣声远离山体,仅剩涌动的热浪折磨众人,使得年纪偏大的群体难以呼吸。 仿佛失去氧气的梁父,拿开湿毛巾大口吸气,一口气还没渡到肺上,瞳孔陡然一缩,意识混沌地倒在那只行李箱上。 他右手边的妻儿儿媳,皆拿床单或棉被蒙着头,无一人发觉他正在走向死亡。 不知过去多久,一名时刻观察气温变化的青年,高声喊道:“温度降下来了!”
梁帆仔细感受流动的空气。 确定温度正在下降,他拉下笼罩全身的棉被,瘫坐在箱子上,往左侧看一眼。 瞧见梁父还躺着不动,他眼底的疑惑在叫他他没回应的刹那间,转变为凝重。 他慌忙走到梁父面前,掀开他头上那张熏干的被单,指尖颤抖着探他的鼻息。 “爸──” 悲戚的呼喊在下一秒响起,他抱着梁父的肩膀,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