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并不黑暗，但随着那道门的关上，好像耳边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声音也全都消失了。一遍又一遍的，是她警告他“你会后悔”。靳日尧面无表情的摘下眼镜，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情绪波澜。只是那擦着眼镜的手像是在微微发抖。他会后悔？他后悔回来得晚了。让那些罪恶的凶徒，逍遥了这么多年。重新戴上眼镜，靳日尧眸光中肃杀阴森。他嘴角往上勾了勾，那一身的嗜血腐朽气息，将原本就显得有些昏黄的房间映衬得更加像是地狱的某个角落，处处都是沾染了尸体臭味的死气沉沉。谢卿卿抬手扶着额，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一时自嘲的笑，一时又忍不住的想要掉泪。她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在现实和幻想的双重境遇里不停的来来去去，不知道什么事真，什么是假，不知道怎样才能活得更真实一点儿。迎头撞到一个人，谢卿卿低着头，往旁边避开，却被那人拦住了。她抬头看过去，季晨皱眉担心的看着她：“卿卿你怎么了？”

谢卿卿没什么心情来应付他，胡乱的点了一点头，说：“没事。”

就要错过他继续往前走。却被季晨拦了下来。谢卿卿蹙眉。季晨道：“是不是因为小婉，你们夫妻又吵架了？”

谢卿卿拧眉抬头看向他。季晨道：“小婉今天早上打了电话，说想让你出席她的签约仪式，趁这个机会，跟媒体解释她跟乔霆邺的关系，也顺便澄清上一次视频的事。”

“她让你来当说客？”

谢卿卿弯唇讽刺的笑了笑：“她是太看得起你，还是太看不起我？”

季晨的面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无奈又尴尬的喊了一声“卿卿”。谢卿卿垂下脸来：“对不起晨哥。”

季晨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来跟你说这件事你肯定会生气。但是卿卿，我并不是站在她的角度，为了帮助她，才来找你。而是，虽然这可能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澄清她跟乔霆邺的关系，至少表面上对于你来说是有益的。乔霆邺和她，还是要顾忌媒体。”

“你是想说，让媒体来帮我约束我的丈夫不要在外面养小三？”

想不到谢卿卿说得这样坦白，季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谢卿卿扬了扬唇：“她为了能够在签约仪式上博一个先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拿她跟乔霆邺的床照来威胁我，现在又跟你巧言令色，让你来说服我。”

“可是怎么办呢？”

谢卿卿弯着红唇，明媚的眼中露出一点儿恶趣味来，“我现在就想看看她怎么样把床照爆出来，想看看乔霆邺怎么替他的心肝宝贝儿收场。”

季晨面色一僵，脸上也露出难看来：“你说小婉拍了她跟小邺的床照？”

谢卿卿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下去，她推开季晨往前走。季晨心头一痛，他望着谢卿卿的背影，急切道：“卿卿，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我是站在她那一方的？”

谢卿卿没有回头，没有回答。可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我不是！我从来没有！”

她还是往前走。季晨眉色渐痛：“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最后会演变出那么多的变故来！我不知道那件事会对你的打击那样大！卿卿，我只是想要尽一个表兄的责任，我只是想要尽量维护大家的感情！我从来没有为了她而放弃你！”

她却仍然没有理会。“卿卿！”

季晨喊她的名字。得到的只是渐渐远去的身影。他明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了的，却始终还是不肯放弃。不禁苦笑，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种痛苦才能有尽头？这恐怕真是他的报应，他太过自私，不顾兄弟情义，不顾多年情分，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像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挣扎着，挣扎着，那一根弦绷到了极点，嗡嗡作响，将要断裂。季晨喊道：“霆邺跟程广琏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他终于看到谢卿卿回了头，那一眼看过来，惊愕、蓦然、疑惑、莫名，渐渐散裂开来，是对他的种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而不可说的情感。他最终还是把人给留住了，在离学校办公楼不远的亭子里，谢卿卿跟季晨面对面坐着。明明离得这样近，但是两个人之间却有着说不出来的距离感。季晨沉了口气，说道：“程广琏出事那天晚上，我也在香港。”

谢卿卿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蜷紧：“你从来没有说过。”

“是，因为我有私心。”

这句话说出来，等于是开肠破肚，把他对她的心思暴露在大太阳底下。任由他内心里的污秽摊开在她的面前，让她看，看他这一个人表面的光鲜之下是怎样的肮脏。季晨忍耐着，竭尽所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你想要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始终没有开口说这件事？”

谢卿卿看了他一眼，眸中神色说不上的浅淡：“晨哥，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

对，很清楚。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她那样固执，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天崩地裂都拦不住她。除非她自己对那个人死心。而当时的情形，如果乔霆邺被怀疑是凶手，那么，在沈晓海也死了的情况下，她最有可能投入的环抱是谁？季晨自嘲的笑了笑。他觉得自己有了机会，谁知道，最后推她去乔霆邺怀抱的人，却又是他自己。而现在，他还要亲自替乔霆邺澄清。这是怎样一个荒唐的笑话，怎样的一个黑色幽默。深深吸了口气，说服自己接受，他说：“小邺去香港，的确是因为得知沈晓海会跟你在香港会面，然后一起前往日本。他想要去阻拦你，但是没有想到，他看到的是你跟沈晓海一起去了他家，没有出来。他约了我一块儿兰桂坊喝酒，喝了一整夜。”

谢卿卿不说话，她蓦的站了起来，要走。季晨忙也起身：“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