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涨起又退,直到天色渐渐变黑,他才带着一身的烟味回到车上。谢卿卿被冻得手脚发冷,身子微微发抖。忽然身上掷来一条薄毯,他发动汽车,将温度调高。谢卿卿看着膝盖上蓝绿色的薄毯,启唇说了声“谢谢”。乔霆邺看着远处渐次亮起来的灯,眯眼掩下眸中的暗光,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他问:“还没想好怎么跟我解释吗?”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白的跟她要一个解释。谢卿卿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她抿了抿微微干裂的嘴唇,低下眼去。“谢卿卿!”
他忽然拔高声音,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咬牙切齿的。令谢卿卿毫不怀疑,如果可以他会扑过来,一口咬断她的脖子。她不是不愿意向他解释,可是,心里拧着那一股劲儿,难受逼得她跟他较上了劲儿,也跟自己较上了劲。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猛然抬头,目光明亮而带着一点儿狠色的问道:“那你呢?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是可笑,然后便剩下隐忍的怒意。汹汹浪涛在他眼里反复翻涌,好几次都有破堤而出的迹象。乔霆邺握着方向盘的手,手背上青筋都暴了起来,他鼻腔里溢出笑声,那笑冷得厉害,幽幽中,令人毛骨悚然。他说:“你想要我说什么?夸你?还是骂你?”
他说:“谢卿卿,我这几天是不是太好说话了,让你觉得可以随意爬到我头上拉屎撒尿?”
他一拳头打在方向盘上,在寂静的车厢内,似雷声轰隆。瞧,他就是这样,永远只有别人做错的时候,却没有他反思的时候。是,也许过去的事情,他也只是一个被牵连的,本质上,她所遭遇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可他明明知道内情,他明明可以跟她解释,那些不是他的错,他可以,他可以......至少让她知道,她所经历的那些并不是因为她的错,并不是因为她任性,她坏,才会遭报应。他选择隐瞒,把她像一个傻子似的耍得团团转。谢卿卿心里的伤痛和屈辱,委屈真窒闷一齐涌了上来,潮水般遮天蔽日,她胸口隐隐似钻心般的痛,眼中热泪滚滚,脸上却还要带着笑。她眸光闪闪的看着他,声音又轻又哑,她说:“是,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你满意了吗?”
她明明是在认错,可是那神情,却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被压得直不起腰来一般。乔霆邺这时察觉到不对劲,他刚要伸手扶她,谢卿卿猛然拍掉了他抬到一半的手,神情有点儿不受控制的大声喝道:“我用不着你可怜!乔霆邺!凭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给任何人解释,凭什么我干什么都要跟你解释?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她喊着,推开车门就跑下去。乔霆邺震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也跟了出去。漆黑的海边,她不管不顾的冲着那未知的、危险的海域跑过去。乔霆邺大惊,急速跑过去,张开双臂将人抱住。胸腔里的一颗心狂跳,像是要从中跳出来似的。那种后怕、惊骇、震动、懊悔,在这一时间都冲了上来,冲得他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了个跟头。然而,他却还是无法放开双手,唯恐身前的人逃走,再出现一点点的意外。他无可奈何,又恨又痛,狠狠的咬着牙道:“我不问你!我不问你总行了?!别闹!别闹了!卿卿.......”最后那两个字却没了力气,呢喃,无力的从嗓音里迟迟的吟出来。谢卿卿心脏似被一锤子重重的击中,她陡然之间爆发的力气,也因为他无奈而发慌的示弱消失无踪。这一天一夜的煎熬,找不到答案的痛苦,过去的捆缚,如今的挣扎,便都找到了归宿。她转过身去,投身在他怀中,重重的哭出声来。她的哭声,与那浪潮拍打海岸的声音相附和着,一下一下,都打在他的心口,击打得乔霆邺心都痛了。再无力去过问她刚才为什么会和靳日尧在一起,为什么靳日尧要俯身去吻她.......他搂着她,不停的喊她的名字,想要哄一哄怀里哭得力竭的女人,却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法才能阻止她这样痛到极致的哭泣。毫无办法,乔霆邺叹了一声,低头将怀里人的脸抬起,他深深的吻了上去。将那泪、将她的呜咽,她的难过与痛苦都以唇舌分担,轻柔而缠绵,热烈而珍惜的卷入无言之中。直到耳边再没有她的哭声,只剩下呼吸交缠,相濡以沫,还有那时不时拍打着海岸的浪潮声。他与她分开,抵额相贴,两个人都有些喘。海边的风实在厉害,她脸颊都冰透了,手指尖也冷得很。乔霆邺凝着那微微红肿的嘴唇,碰了碰,低声道:“有什么话,回车上说,好不好?”
再没有刚才的冷硬暴怒,温言温语里,还带着刚才唇齿相缠的缱绻。谢卿卿两耳朵一块儿是滚烫的,但是脸颊那边又是冰冷的。她有点儿头昏脑涨,胡乱的应了一声,就跟着他回到了车上。乔霆邺将车开到行车道上,往回开。车厢里弥漫着既暧昧又冷清的气氛,实在怪异。谢卿卿两只手交缠着放在膝盖上,她耳朵持续发热,既是因为两人刚才的亲密,也因为她刚刚没头没脑的发脾气。她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他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无理取闹了。她低着头,一直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终于开口道:“对不起。”
那三个字虽然轻,但在静谧的车厢里,还是显得格外清晰。乔霆邺这时,心里的怒火也平息下来不少。他坐了一晚上的飞机赶回来,又开车找了半天,却在路边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跟另外一个男人,头碰头,差点儿亲到了一块儿去,他克制不住脾气,可他也看得很清楚,当时谢卿卿是躲开了的.......讲道理,那他这脾气就发错了。他咳了一声,从镜子里瞧了她一眼,才说:“我也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