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谢卿卿眼波不动，笑得很敷衍：“我也没有想到，再见面，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冷不热道：“上一次是墓园，这一次是医院，下一次呢？太平间吗？”

靳日尧面上的皮肤紧绷了一下，他眼中的戏谑也冷淡了下来，一瞬间似冰封千里，他抿了抿薄唇，起身绕着桌子，手指在桌面上边敲打着，边走到谢卿卿的面前：“我们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沟通吗？卿卿。”

那两个在他舌尖上缠绵似的绕了一圈才被吐露出来，便让谢卿卿回想到多年前，他与她父亲见过面之后，受了冷待，紧紧拥着她声声喊她名字时的场景。他说他不愿意放手，舍不得放手，他说就算是死，也要跟她在一起。谢卿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会变成从前那个人。她压下心头的重重不快与暴躁，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手指交缠握在一块儿使劲儿，好让自己的力气都集中在一块儿，勇气也都集中到一块儿。舔了舔红唇，她问：“为什么你会变成靳日尧？为什么你会去了国外？为什么回来之后却不立即找我？还有，韩佳.......她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她有许多许多的疑问，现在一口气都问出来，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她比刚才见到他时更多了紧张与不安。既害怕他的答案，又怕他不给她任何答案。两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的视线中看到的人，不再是从前那个人，而在彼此心中所藏匿的，也不再是从前那样相通的心意。大家都变了，却始终以为自己仍旧是站在曾经、原地的那个人，固守着过去的执着与愿望，仍是不忘初心的。可是，都错了。从他坠入海中那一刻开始，从她嫁给乔霆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走到了两条完全不相同的道路上，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只是，有人可能已经察觉到回不了当初，有人却仍旧执迷不悟。听到她提“韩佳”，靳日尧的脸上显而易见的闪过一片阴霾，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没有想过韩佳会因为我的事情而丢了性命。”

“你是没有想过，还是抱着侥幸？”

他一瞬间没法儿说出话来。谢卿卿手支在桌面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的看到他的视线中央：“从你接近我开始，你就抱着目的。那目的，应该不是跟我再续前缘吧？而是为了复仇？”

她看到他听到这句话时眉头微蹙，眼中隐晦的恨意一闪而逝，谢卿卿支撑在桌面上的指尖蜷缩，她心上一痛，是不愿意去相信的，可是，他的反应却彻底出卖了他的内心。他果然，是为了报复，而不是为了她，才回来的。失望？竟很奇怪的，没有太多失望的感觉，而是释然，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了答案一样的释然。也许，在很久之前，她的内心里就抱有了某种猜测，或许很久之前，她对过去的执念就已经在慢慢的消散。而到此时此刻，当多年前的镜花水月被重新以一种近似于残酷的剖白放置于面前，她才不得不承认，她对于和沈晓海的过去那段感情，更多的，是压抑跟愧疚，而不是向往。“你接近我，想要报复乔霆邺，是你说的，所有一切跟程婉有关，你给我的那通信息里，婉转的让我知道，你坠海，你被诬陷，也和乔霆邺有关系。所以，你现在回来想要报复的人，是乔霆邺。”

她口齿清晰的说出自己的猜测，虽是猜测，但是看对面靳日尧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慢慢的神色沉淀，他已以一种无声的信息来回答了她。的确，他回来，是因为想要报复乔霆邺。但却不仅仅只是为了他所遭受的那些磨难，还为了她。“程婉之所以会做这些多事却仍旧逍遥法外，你以为是谁在背后纵容？程广琏，大家都知道是程婉杀了他，可是没有证据，为什么？你应该也看到乔霆邺在香港的势力了，你说，假如程婉真的杀了人，想要脱罪的话，谁能够帮得上她的忙？就她那个只能替人背背黑锅，又蠢又没用的父亲？”

靳日尧冷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看谢卿卿的眼神带了一点儿怜悯跟爱怜，他说：“卿卿，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被迷惑了这么多年。”

谢卿卿昂首：“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没有证据。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做任何猜测，都是对一个人的不尊重！”

“你没有不尊重过他吗？你不过因为放不下他！早在你心里，你已经替他判了刑，否则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跟乔霆邺始终没有办法跨过那道坎去！”

他声音蓦的拔高，将她所有的争辩都压了下去。谢卿卿原还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在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说得没错，从一开始，她就是怀疑乔霆邺的，却只是因为放不下，因为过去那段感情的牵扯，才一直拖拖拉拉。她不敢承认，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不得不承认，她答应去调查程广琏的真正死因，不只是因为还沈晓海一个清白，还有.......她抱着私心，她想要在心里替乔霆邺要一个真相。慢慢的，颓然的，双手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谢卿卿眉目垂下来，一瞬间像是所有的希望都被遮挡打压了下来，她说不了一句话，舌尖是僵滞的。靳日尧在她面前站住，两手支在她圈椅的两边扶手上，将人困在自己的身前，靳日尧慢慢的弯下腰，凝着眼前茫然的而脆弱的人，缓声道：“卿卿，你该面对现实了。乔霆邺他从来就没有坦诚的面对过你，面对过你们的婚姻。他介入的事情太多太复杂，根本就不是你能承受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