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所在的病房位于六楼,通过电梯上楼后,我们踏上了六楼的走廊,透过走廊两边病房上的窗户,可以看到待在病房里的精神疾病患者。有人说,这些人并不是真的患了精神上的问题,只是他们看到的世界跟我们所看到的不同。这句话自然只是说说而已,但是他们看到的世界的确同我们不同。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位女士所在的病房。她在这里待了两年零七个月的时间,始终未能摆脱丧女之痛。或许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女儿死去的那一天。病房门上贴着她的名字——杨若学,医护人员打开门之后,嘱咐了我们一堆注意事项,并且严令禁止我们说出刺激病人情绪的话,或者说出类似的话。交代完我们,她走进病房,态度温和地跟坐在窗户边的女士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病房里收拾地非常干净整洁,每个细节都布置得非常精细,从某种程度说来说,和张诚为其女儿布置的房间很是类似,以防病人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房间里光线透亮,阳光透过玻璃撒了进来,为房间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而我们要找的人就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传音蓝条纹病服,身边是洁白的墙壁和淡蓝色的窗帘。她背对着我们,没有对我们的进入做出一点儿反应。“杨女士?”
我唤道。杨若学依旧丝毫未动。我还想着要不要上前去看看什么状况的时候,白渊已经越过我,大步走了上去。他走到距离杨若学不远不近的地方,有意避开投射进来的阳光。“杨女士,我们是来向你探听,发生在三年前的那件事的。”
这一下,杨若学终于有了动静,她偏头看了白渊一眼,随即站起身来,拉过椅子,背对窗户,面对我们。由于是背光,我无法看清楚他的容貌五官,只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轮廓,同时也注意到她左手中始终握着一样什么东西,无论是做站起还是坐下的动作时,始终都没有放下手中的东西。“我等了两年七个月零十三天的时间,到底还是等到了你。”
杨若学开口了,声音微微嘶哑。我莫名其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你”说的是林黛,不由向旁边退了两步。林黛不敢上前,就站在靠近病房门的位置,似乎一发生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立即夺门而逃。她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我姓林,是我,是我把你送进来进行治疗的……”杨若学嘲讽道:“你的意思是我还应该感谢你?”
林黛默然不语。这时白渊拉上了窗帘,将阳光全都阻隔在室外。他双手环胸,背靠在墙上,“杨女士,其实你并没有任何的精神问题吧?”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自己已经疯了,起码能够不承受现实的痛苦。”
杨若学扯唇冷冷一笑。没有了强烈的阳光,我们终于看清楚了她的相貌——她相当痩,营养不良的那种痩,身上的骨头因此突出的更加明显,支撑着皮肤。因为痩,她的一双眼睛显得异常的大,眼中的光芒极亮,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会叫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朝林黛的方向逼近。“林小姐,林夫人?你还记得我这张脸吗?过去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想必你已经把我忘掉了吧。你以为能够摆脱我,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你还会回来找我吧?”
她语气中带着热切和兴奋,身体几乎要贴到林黛的身上了,林黛被吓的连连后退,却始终躲不开杨若学的步步紧逼。她尖叫道:“我儿子身上的变化,是不是因为你的诅咒?”
“呦,您都知道了?”
杨若学终于停下了脚步,“惊喜”地看着林黛。“我以为您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呢。”
她转过头,目光在我和白渊的身上逡巡,“是哪位大师调查出来的?”
“是你?”
她看看我,又转头看向白渊,“还是你?”
我被她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目光实在太不正常了。白渊说杨若学并没有精神上的问题,我却觉得她的身上有其他问题。尤其是她那样看我的时候,我的耳垂都在发热。“是我。”
白渊走了过来,“是我带他们来的。”
“我们这次过来,是想向你询问诅咒的事情。”
白渊道:“其实你一直在装疯吧?为什么?”
“我没有装疯,只是看到了一些他们看不到的。”
杨若学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她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喘不上气了,才停了下来。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二位既然能跟着这位林夫人一起找到这个地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三年前发生的事情?”
我点点头,不想在这件事上否认,欺骗一位母亲。“既然知道了,还是来我这里了,可见真是财帛动人心啊。”
杨若学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你们想要帮她解除诅咒?”
“对,”白渊道:“但是只有你同意了,诅咒才能解除,不是吗?”
“你倒是个聪明人。”
杨若学多看了白渊一眼。“我当你们会使用某些暴力行径来逼迫我就范呢。”
她虽然说着夸奖的话,但是语气里的嘲讽始终没有消失。可以看得出来,杨若学对我们这些人极为抵触。这也难怪。毕竟林黛对于杨若学来说可以算的上是杀女仇人,而我和白渊两人,则是林黛的帮凶。“要我解除诅咒,也不是不可以。”
杨若学嘲讽够了,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林黛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惊喜。但是我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果然,杨若学的下一句话就是:“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林黛已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接话道:“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