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外勤的时候十分兴奋,特想干出点成绩让别人对我另眼相看。——目标人物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他失手推了自己的女友,导致女友陷入昏迷。他以为自己杀死了她,出于害怕,他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我是队里第一个发现他的人,他跑的很快,我也因为年轻活力四射,一直对他穷追不舍,就这样,我把他逼到了楼顶。他的情绪很激动,当着我的面站在了楼顶的高墙上,并威胁我不要上前,否则他就跳下去。可是我太想表现了,无视耳麦中的队长的警告,试着劝服他下来……”庄严话音一顿,许久后缓缓启唇:“我的劝服起了效果,他决定和我回警局面对自己的错误,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当他准备下来时,脚下打滑……就这样,他摔下了楼。”
庄严说到后面,将头压的越来越低,额前短发挡住了她黝黑的眸子,众人看到的只是她轮廓明朗的下巴。漫长的沉寂后,她再次开口,声线依旧不温不火,不过字字清晰:“我最喜欢的作家是托马斯•曼,他句话说的很好:白日精心干事务,但勿作有愧于良心之事,俾夜间能坦然就寝。——所以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我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我擅自行动,也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也是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最沉重的,不是生活的负重,而是良心的谴责。”
庄严起身,手缓缓的滑过每一个人的椅背后,在一个空椅子上驻足:“我的故事说完了,有想接着发言的吗?”
房中安静了片刻,庄严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一堆废话,于是手拄在椅背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下又一下的点地。‘咚、咚、咚’节奏很好听,就是磕的脚尖有些麻。“好,既然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那我替死去死去的孔启生聊一聊他的故事。”
见几双眼睛不解的盯着自己,她嘴角轻轻一抿,喃喃自语般的话脱口而出:“孔启生是个律师,精明能干,头脑清晰,城府颇深,业务能力过硬,为了能在律师界打响名头,他专门为有钱人服务,依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帮助了一个又一个‘有罪’的有钱人脱罪,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无形间也伤害了很多家庭,譬如——”庄严挪步在旁边的那张空椅子上:“张彦!”
几人没有接话,现在为止,依旧搞不明白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庄严沉吟片刻,再次开口:“张彦,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新闻媒体人,为了博眼球,赚噱头,她笔下的新闻,打着真相的幌子,炒作与事实口径相反的新闻,也将一些人、一些家庭推在了风口浪尖上。譬如——”庄严再次挪步,在第三张空椅子后驻足:“韩静!”
房中依旧沉寂无声,但几人的神情已经了些许的变化。他们都在内心衡量着庄严这些话是否有依据,尤其是刘国庆。他冷冷的看着自己身侧的空椅子,余光却瞥见庄严盯着自己:“韩静的故事,是你说还是我说?”
刘国庆缓缓抬了抬眼皮,与她四目相对,剑眉下下湛湛的黑眸带着些许寒意,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庄严挠了一下自己的眉梢,走到了刘国庆的身后:“韩静,曾经是个白衣天使,持有世间最干净、温馨的微笑,帮助病人驱散病痛愁苦、悲伤无助,为患者带来健康。有一天,天使打了个盹,在给一位心脏病阿姨注视药剂时出现了差错。然后,她夺走了那位阿姨的生命。而那位阿姨的儿子,就是——”庄严重重的拍了一下刘国庆的肩膀:“刘国庆!”
刘国庆全身一震,紧绷的神经还未缓和,庄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刘国庆,股票操盘手,在市场投资交易服务过程中,通过虚构、夸大等手段,误导、欺骗个人钱财和物质,导致一些家庭钱财尽散,家破人亡。”
庄严话音顿了顿,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周新宇的身后,懒懒问道:“我说的对吗?周新宇!”
周新宇安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紧攥。刘国庆全身一僵,他震惊的看着周新宇愤然的脸,惊讶的说不出话。庄严满意的看着两人的表情,嘴角缓缓勾起:“周新宇的罪名,谁来公布一下?”
周新宇一愣,猛地转头看了庄严一眼:“我能有什么罪名?我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
庄严视线在宋漫漫和齐疏的脸上来回偏转:“我也很好奇。”
齐疏一脸茫然的看着庄严。反观宋漫漫,她呆滞的静坐,天然纯净的杏眼眸色无神。两人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周新宇嘴唇动了动,看着宋漫漫试着问道:“我有得罪过你吗?”
宋漫漫抬头看向周新宇,声音慢悠悠的从房中响起:“2017年8月 14号,你像平常一样下班回家,路过昌邑路的那个高架桥下,有个女人被三个醉酒的流氓拖进阴暗的角落里强奸施暴,她很害怕,向唯一的路人大声求救,她不求那个路人能替她出头,只希望他能在走远后帮她打个报警电话。还记得吗?”
周新宇惊愕的望着她的脸,许久之后,他缓缓起身,不可思议的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