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气氛不太妙,主持老和尚立刻改口道:“各位施主,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佛法渡人,非是看贫富,只看机缘和诚心。富人捐香火钱是诚心,穷人虔诚叩拜恳求也是诚心。”
围观的人问道:“主持,这孩子见人就磕头,心够诚了吧?”
主持摇头道:“我佛考验人岂会如此简单?孩子,随我来。”
主持拉着那小男孩的手走向了大雄宝殿的左边,指着一处蒲团说道:“跪下吧孩子。你是为救母亲摆脱病痛的,若能对着面前的药师琉璃佛,叩首万遍,口念药师佛法号: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则可获得我佛的赐福,焚平安香,你母亲也会平安无事的。”
真的吗?小男孩儿满脸的纯真和希望,看到主持点头,男孩儿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跪下磕头,磕一遍念一遍: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萧钺心说,这孩子好记性,老僧说一遍,他就记下了?众人这才明白,叩首万遍,这就是大兴善寺给穷人设定的规矩,想不花三十金求得平安香,可以,叩首万遍。呵呵,你以为寺院和尚这是好心吗?我呸!叩首万遍?你试试?别说万遍,百遍就头昏脑涨,千遍之后就不一定起得来,万遍?怕是得吐血而亡了。在场的人都知道万遍是什么概念。唯独小男孩儿一人不知。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也许,他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救母亲,只要能救母亲,做什么都愿意。萧钺满脸的不忍,“主持,这小兄弟这么小,叩首万遍,还有命在吗?可否通融一二?”
主持缓缓摇头,“佛不欺心,世间一切所行,佛祖都看着呢,老衲说了不算。”
头一次的,萧钺这么直观的有点厌恶佛门,为何如此不通情理?他虽然是带着兄长的任务来的,任务也很简单,那就是诚心来学习几天,多看多听多思考,少说话。萧锐知道萧钺随了父亲萧瑀,自幼亲善佛教,所以萧锐可没想着让萧钺担纲去搞佛门,所以给他派了这么一个任务。在这之前,萧钺虽然不满佛门造谣欺负自己的哥哥,但还是相信佛门都是一群慈悲好人的。可此刻,他的信仰仿佛有些动摇了。至于萧锐真正的手段,这小男孩只是第一步罢了。看着地上一遍遍磕头的小男孩儿,刚开始磕头行礼的动作还很生疏,慢慢磕头、行礼、念经,越发熟练起来,也越来越快,萧钺满是担忧的提醒道:“小兄弟,后面还有一万个头呢,不要太快,太快了你会没命的。”
小男孩不为所动,甚至连一句解释的时间都不想浪费,萧钺看明白了,这孩子的意思是,母亲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尽快磕完头救母亲。为这份孝心,萧钺就感动的落下泪来,“主持,烦请将在下的书案搬到这角落来,萧钺要陪着小兄弟,看护好他。”
看到萧钺刚才明抢的举动,主持知道萧家人不好惹,没有反对,而是吩咐僧人去照办。于是萧钺就在角落里一边抄书,一边看护着磕头的小乞丐。围观百姓纷纷赞叹小男孩儿的孝心,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很多人的离开,长安城也很快传开了,大孝子啊!连皇宫的李二陛下都听说了,“小小年纪就如此孝心,了不起。来人,派两名太医去暗中看护着,不可让这孩子出事。对了,调查清楚这孩子的来历,派王太医去救治他的母亲,都是朕的大唐子民,岂可不救?佛祖不救,朕也要救。等等,这孩子的事,跟萧锐有关系吗?不会是他故意安排刁难大兴善寺的吧?”
内侍老高躬身行礼道:“奴婢已经查清楚了。确有此事,这孩子是城中穷苦人家,和母亲相依为命,其母亲身患绝症,孩子四处求医,却因家贫屡屡碰壁。日前被驸马爷遇到,暗中指点一句,让孩子去大兴善寺求香。孩子心诚的去了,才有后来的事。”
“至于其母亲,驸马爷亲自出手相救,可惜,病入膏肓回天乏术,说是不足七日之命了。”
李二皱眉道:“萧锐能救得了克明,救不了一个母亲?”
老高猜测道:“驸马爷毕竟也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杜相的绝症,和那母亲的绝症怕是不同的。否则以驸马爷的性格,可不会因为病人身份就置之不理的。”
李二点了点头:“也罢,朕的子民有病无医,是朕的失职。”
“陛下,大唐初立,还需要慢慢修养,您要保证龙体,不可太过操劳了。”
老高劝道。李二摆了摆手:“行了。说说萧锐吧,这小子又憋着什么坏呢?派一个小孩子去大兴善寺?靠一个懵懂孩童能做什么文章?”
内侍老高犯难道:“奴婢不知道,驸马爷行事天马行空,不是一般人可以看透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大兴善寺这次要倒霉了。驸马爷当初号称睚眦必报,大兴善寺造谣生事,驸马爷可不会善罢甘休。”
李二笑骂道:“这小子,年纪不大,一身毛病不少,给自己弄了一堆不成器的名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纨绔一样。”
“不过这次嘛,佛门、佛门……”小声嘀咕了两句,李二没有再提,内侍老高明白,佛门这些年在暗暗发展地盘,快触及到朝廷的底线了,陛下是不满的。大兴善寺,终于两个时辰后,小男孩儿磕了足足四百个头,然后体力不支,昏死过去,被萧钺慌忙救下,喊来寺院僧人喂水喂饭的照顾。大兴善寺后院,方丈小院,主持汇报着一天的事情。(主持和方丈是不同的,一般的小寺庙只有主持,没资格设置方丈。只有大寺庙才有方丈。主持多是管理俗物的,方丈则需要精通佛法,地位崇高者担任。)方丈叫来一众首座老僧参详,明眼人都能看出,萧钺和小男孩儿是一伙的,肯定是萧锐派来找事的。但是他们想要做什么?主持以为,萧锐单纯的想使计策抹掉平安香的利润。有这么简单?不少人持疑,毕竟萧锐出仕以来,都是杀伐果断,办的都是血啦啦的大事。方丈手中念珠拨动,深思良久,一双浑浊老眼豁然睁开,精光乍现摄魂夺魄般,厉声说道:“好歹毒的心思!原来是这份毒计。”
“方丈,请方丈明示。”
主持恭敬求教。方丈双手合十,沉声说道:“这是一份毒计,那小娃娃就是毒药,若他叩首万遍,不能求得母亲身愈,届时就是发难之时。”
众人纷纷不屑,“这种把戏?司空见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佛祖不救是她的命数,怪的谁来?”
方丈却摇头道:“不,你们太小看萧锐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早就张好了口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需要做些应对了。”
“请方丈师兄示下。”
众僧纷纷合十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