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茂典耐心很好，等到华世宜他们慢悠悠收拾齐整开门的时候，他还坐着，脸上虽然有焦急之色，但还耐得住性子。不过见是华世宜夫妻俩出来，自个到底不怎么熟悉，只是上前行礼问安。华世宜用比较生硬的官话让他不必客气。方茂典诧异，“胡老板也会点官话？”

“一点点。”

华世宜声音娇细，硬要装男人，实在不像，只能憋着嗓子来一句。恰好此时他们原先带来的那个小厮进了院落，上前道：“方老板有什么话不妨跟我说，我来告诉老板。”

方茂典回头看了眼韩夜的房间，脸上有些为难。小厮又道：“老板放心，我们两位东家感情甚好，你跟我们二当家说也是一样的。”

方茂典干巴巴一笑，这毕竟相爷的小妾是人家大胡夫人的妹妹，既然都等到这份上了，自然还是想跟韩夜说话。见他没立刻答应，华世宜也不想勉强，说了句自己饿了就让传饭。这边把早饭吃完了，韩夜总算起身，倒没带尹靖雁，自个扭着腰去找韩夜说话了，说的兴起还让人去摆饭，准备在院落里跟方茂典一起吃早饭。方茂典见他落落大方，他夫君也没什么异样，就连二弟一家也是淡然，心想这中州女子确实作风大胆，根本不避讳男女大防，自个若是束手束脚的，免得得罪人家，故此也就安心坐下。“怎么样，昨天的银两可够方老板周转，若是不够啊，再跟我说。”

韩夜扶了扶鬓上摇摇欲坠的牡丹花。方茂典一脸惭愧，“够了够了，只是今日，我是来问……”“哦，可是问铺子的事情，昨夜我让人去相府知会了一声，今日你那几间铺子跟纠查令应该就没事了。”

方茂典正用着小菜，闻言双手一松，筷子直接掉在了石桌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韩夜，颤声问道：“夫人，此话，可当真？”

“哈哈，我什么时候骗过您，不过就是些小事，瞧您吓得，不过还真是惊险，若我迟来两天，方老板岂不是要遭受牢狱之灾了。”

韩夜说到这，方茂典一屁股坐了下来，后怕道：“是啊，若是胡夫人您这晚上两天，恐怕也见不到方某了。”

“瞧瞧，这老天爷的缘分早就注定了，方老板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心吧。”

“承夫人贵言，哎，也是我识人不清，活到了这把岁数，出了这样的祸事，却连一个靠得住的朋友都没有。夫人于我只是萍水相逢，却愿意慷慨解囊救我方家一门，方茂典在这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都说我们商人逐利忘本，可我向上天发誓，若中州胡氏他日有需要我的地方，就算让我倾家荡产，我也愿意为你们效犬马之劳。”

说还不止，他作势就要下跪。“嗳，方老板不必如此，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有些话，我也不得不提点一二。”

韩夜轻声道。方茂典见他端正神色，也不敢随便怠慢，“夫人请说。”

“你也知道，我们中州人啊，向来是没什么人看得起的，现在商盟对我们的态度，不过是因为我们手上有几个小钱罢了，到底在别人眼里，还是蛮夷之地出来的，都说我们只能跟外邦做生意，把东西卖给蛮子，盛京城从来没有中州来的商人，他们背后说什么，我也是知道的。”

自打方茂典认识韩夜以来，他一直都是笑眯眯待人，哪里有这般严肃的神色，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话就先出来了，“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些人，万万不及夫人的侠肝义胆。”

“方老板既然信我，那也就听我一声劝，这商盟的浑水，别沾染的好。”

方茂典心里一咯噔，韩夜在他眼里可不是一个普通妇人，轻飘飘一句话能把他求爷爷告奶奶都办不到的事情立刻办到，而且他求的可都是盛京城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可见她背后不简单。“夫人可能说的再清楚一些。”

“我的意思是，商盟快完了，方老板，及时抽身，还能自保啊。”

韩夜说完，方茂典只是怔松片刻后，咽了咽口水道：“夫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容在下细细想想。”

“那方老板可要好好想了，这个消息，可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知道的也不是随便能说出去的，毕竟我来盛京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过，在这天子脚下，你做什么，说什么，都得负责。”

韩夜慢悠悠端起茶杯润润口。方茂典脑子里乱成一团，孔彪对自己的打压，其他两家的坐山观虎斗，这些日子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他至今不退出商盟那正是因为多年来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他离开商盟这棵大树，那就是直接跟其他三家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可韩夜说商盟快完了，这是不是相爷的小妾透露出来的消息，还是说，韩夜是提点他，快离开？相信与不相信，此刻全在他一念之间。这时，脑海里又浮现起了郑良平那些人凉薄的眼神，他闭了闭眼，决定搏一把，他扭头道：“夫人，多谢提点，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哦？我就说么，方老板是个聪明人。”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院落里还都是孔彪留下的人，韩夜点头，二人起身佯装谈生意，乐呵呵地往外走去，那些小厮就不方便跟着了，他们原本轻视韩夜，但是昨晚韩夜有个妹妹在相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当下谁也不敢得罪。等出了院子，四下无人了，方茂典才开了口，“夫人说的，我已经有了数，但夫人留在商盟，有些话我还是想先告知夫人。”

“方老板请说。”

“孔彪此人，绝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我们三家常年受他所辖制，根本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但是我蛰伏在他身边多年，也并非全然不知道他的事情。”

韩夜垂眸，“方老板这话的意思是想通过我，跟相府搭上线，帮忙一起扳倒商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