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不曾想相爷对胡夫人如此照拂。”

孔彪当即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嘴脸，也愿意与这些在他眼中下贱低俗的女子攀谈。女子只是清浅笑道：“这算什么，孔老里边请，酒菜已经备好，夫人稍后就来。”

孔彪点头，得知卫卿如此看重胡夫人之后，心里那些旖旎的心思早就淡了，这也摸不准这些女人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不能得罪卫卿是一定的，所以他耐着性子，让人跟在后头，自个坐到了唯一的水榭石桌上。桌上的酒菜倒是特殊，那女子分别介绍道：“这菜是夫人特地亲自下厨所做，名曰金屋妆成，天香未散、碧落仙来、斯人已至。”

“这菜名如此刁钻？”

管事不由皱眉。女子直起腰身，“都是夫人的心意罢了。”

随后，她拍了拍掌，隔着不远处的石台上，乐声起，一位身穿戏服，穿着隆重的女子带着内宦缓缓走出，一亮相，后头的鼓板就响亮开锣了！这是请他看戏来了，孔彪挑眉，手指在老鹰拐杖上摩挲了片刻，那女子已经悄悄退后，院落内只剩下台子上那些戏子的歌声。孔彪很有耐心的静静等候，管事倒是笑道：“这出戏我倒是从未听过，难道是中州那边的？”

孔彪摇头，“看装扮不像。”

“扮地像个皇后。”

“我瞧着更像太后。”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太后，孔彪鹰眸突然一滞，不过片刻，他又放松了下来，当年那件事，早就过去那么多年了，该死的都死绝了，除非谢家还有人从那废墟里爬起来要他的命，不然，谁也动他不得。但是台上这出戏，还是让他想到了一些让他不安的事情，他索性闭了眼，但耳朵可堵不上，该听的还是一个不落的听了进去。管事跟其他人倒是很捧场，孔彪并不会太拘束他们非要老老实实站着，只要能保护好人就行，当下，他们也坐了下来看，不时还点评一二。“这太后看来是忌惮朝堂上那个大臣。”

“那怎的去这人家中？”

“借钱吧。”

孔彪的眼眸猛然睁开，一双手略失态地突然攥紧了拐杖，台上，那扮演太后的戏子步步紧逼，将那商户逼到了角落，她涂着猩红色蔻丹的双手缓缓在腮旁打了个卷，眸子随手而动，缓缓唱道：“我要那谢家满门屠。”

他喉头剧烈滚动，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的两个人，身子也开始有点微微地颤抖，不会的，不会的，当年的事情，德敏皇太后也不在了，怎么？怎么还会在这？“孔老，您怎么了？”

管事地声音在身后响起，此时惊恐万分的孔彪根本没意识到那管事的声音有点不大对劲。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让他在这动弹不得，他抖着身子怒喝道：“快，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他等了许久，身后也没人答应，戏台子上的戏子还在唱，好似永远唱不完似得，咿咿呀呀地拉长尾音，他听的心里暴躁，更暗骂养的这些人是废物，当下强撑着身子转过头，“我说要离开这里你们聋……”他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口，下半句再也说不出来了，满地的尸体，都是他刚才带来的人，他们都在这，这么多人是怎么死的？他竟然毫无察觉，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那血蜿蜒而下，流地遍地都是，原先还在他身后乐滋滋看戏的管事只是瞪大了一双眼睛，站在他的面前，神情木讷而诡异。孔彪抖了抖嘴唇，看着管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孔老要去哪里？”

管事的身后，有人幽幽问道。孔彪浑浊的双眼终于有了除害怕之外，其他的情绪，现在他脑子一片混沌，哪里分得清前面的管事是死是活，拄着拐杖起来快步走到管事面前，扯住他的衣领骂道：“赶紧带我离开这！赶紧放信号让人过来！”

大概他太过用力，管事的身子直挺挺地躺倒在了一边，孔彪登时瞪大了眼睛，那管事身后的确站着一个人，站着一个红衣少年，那少年绝色姿容，长身玉立，手上只拿着一柄薄如蝉翼的轻巧薄刃，他一只手放在背后，另一只手就用那修长的手指把玩这那个薄刃，手指如同会跳舞一般把那杀人如切菜一样的薄刃把玩在手心，风将他的衣摆吹起，随后，浓烈的血腥味传入孔彪的鼻腔之中。他向后退了一步，眼眸微微眯起，这少年，好生眼熟。“你是谁，你是谁派来的？”

孔彪自问自己不曾认识这样一位风姿绝色的少年，纵然有点眼熟，他也应该不曾认识，若是长得这般模样，他只肖一眼，就不会忘记。少年歪着头，手上动作不停，黑靴缓缓从那些尸体上踏过，他连眼睛都不眨，戏台上还在唱着，好像这边死了人那边根本看不到一样。“别唱了，别再唱了。”

孔彪不住地向后退去，他平生所见，从来没有人能比眼前的这个少年身上的气魄更盛的，光看一眼，他都浑身发软。“是她们唱的不好听？”

少年缓缓一笑，低声问道。分明是走在尸体上，他偏生就如同在欣赏自家花园的风景一般，闲适自在。“你是谁……”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指尖上的薄刃，用手指轻轻一弹，“我差点忘了，这出戏，唱的最好的，是孔老您啊。”

孔彪一屁股坐了下来，“你是谁派来的？不可能，这世上，怎么……”“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您说，是与不是，把守秘密最好的人，就是死人，您想怎么死？”

他好似在问他今天要吃什么一样，孔彪抖着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他猛然抬头道：“你想要什么，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我有很多钱，我能出双倍的价钱。”

“是么？”

韩夜突然在孔彪身后出现，手上拿着一堆纸钱，从孔彪头上撒了下来，孔彪见那张纸缓缓落到了地上，沾染了血污，上头赫然写这地府二字，这是烧给死人的纸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