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好沉!安柠感到自己身处不可见底的深渊,里面尽是盘根错节的藤蔓,将她的手脚纠缠,最后深入她的五脏六腑。快要死了,对吗?脑海里,倏然间闪现一道白光。曾经的点点滴滴,尽数在眼前浮现。那些场景如梦如幻。那时的她才只有三岁大,有一天被带到悬崖上,她望向天空之际,一双大手把她推到海里。她在海里无助的挣扎,可是越挣扎,腥咸的海水越是灌入口鼻。随后她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浑身湿透躺在岸边,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青山。她虚弱的沿着河边走,走到衣服干透,烈日炎炎,整个身子都要被烤化之际,终于有一个老人,急匆匆地朝她跑过来。他带她回了家,给她一个家。在那里,再也没人欺负她。画面一转,是她和姐姐还有慕久琛一块上赏月的片段。慕久琛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向她们夸夸其谈。她和安欣都笑得眉眼弯弯。再后来,她在二十岁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那个少年,他们像初尝禁果的少男少女,爱得热烈,也痛得彻底。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想,她一定不会放开他的手,让他离去。“阿九,不要抛弃我离开好么?”
男人没有听清她的呼唤,只留给她一道坚毅的背影,她拼命的奔跑,满头大汗,用尽浑身力气去呼喊,可仍于事无补。“等等我!”
“快醒一醒!我不允许你睡过去!我在命令你,听到没有!”
安柠感到远处传来的飘渺如烟的声音,呼唤着她,叫她回头,不要再跟着上前面的少年。她停下脚步,周围一片黑暗,天地之间犹如盘古开天辟地之时的混沌。“她要怎么回去,谁来救救她。”
倏然间,她的头顶劈开一道裂隙,天光乍现,徐徐拉开帷幕。她拼了命想要张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似乎被被什么堵住。这瞬间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甘甜泉水注入。她大口大口的允吸,从口腔一路延伸至如针扎般疼动难忍的肺部。许久过后,她才缓缓睁家双眼。四周黑如墨漆,唯独眼前一束光亮。安柠费力地嚅动唇瓣,“你是谁,为什么会救我?”
眼前的男人,带着金色面具,面容完整的隐藏在这幅纯金面具之下。“你难道不记得我了么?”
这低沉磁性的声音,还有似有若无的墨香味,以及男人的金丝框眼镜。“你是神秘先生?”
男人手指缠住女人的一缕青丝,悠然地说道:“叫我蓝先生。”
安柠浑身湿透,瑟缩在男人宽阔坚挺的胸膛里,重复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救我?”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救你?即使你再蠢,我也没有见死不救的癖好。”
“谁说我蠢?”
安柠扬起头,皎洁月光下,白皙的皮肤更是清透细腻,葡萄似的眼仁上扑扇着扇子一般卷翘的睫毛,看得男人心中一动。二话不说,直接将女人打横抱起,提步向外走去。安柠嗓音还有些被湖水呛到的沙哑,“你快放我下来,我的朋友在这里,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话音落,她便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大掌狠狠用力,语气也随之冰冷参杂着几分不屑。“哼,你的朋友?就是那个身子骨像弱鸡一样的男人?”
安柠听她这么说,有些不满,傅南衡明明是因为她才受的伤,怎么到他口中就成了弱鸡男人,好像说得他很强壮一样。脑海中倏然想起,男人坚硬滚烫的八块腹肌。安柠不由得小脸一红,好在很快隐藏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否则眼前的男人一定会狠狠的调侃她。“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一会儿我就会让你见识到,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男人。”
闻言,安柠内心一颤,今晚难道这个男人就要蹂躏她了么?“今晚可不可以不要……”男人垂眸,金丝眼镜折射着精光,“不可以,安柠我不允许你,讨价还价。”
“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只要你用真面目面对我,我就任由你摆布。”
安柠是在赌,赌这个男人会露出庐山真面目。男人身子倏然一僵硬,半晌,才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道:“可以,但是看过我真面目的人,都会被挖去双眼,如果你不介意以后都是个瞎子的话。”
说得安柠眼睛不由一痛,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人,“你是因为长得太丑,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她视线流转在男人纯金面具上,哪怕被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可是她依然能看清,男人鼻梁的弧度,是那样的挺拔。怎么都不像是丑到爆表的男人。“没错,我很丑。”
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曾经有某个瞬间,几乎是给安柠眼前的男人就是霍渊珩的错觉。可霍渊珩如此高高在上,他是京都最俊美如斯的男人,怎么会亲口承认自己就是个丑八怪呢。宴会上,傅南衡像发了疯一样的寻找安柠,他不顾艾伦的劝阻,随意穿上一件干净的衬衫,可因为他来回扯动伤口,很快又晕出斑斑血迹。“少爷,求你了,您还是赶快去看医生吧,再这样下去,您身子拖垮了,我没法向老爷交代啊。”
傅南衡撑着身子,强忍住后背传来的剧痛,“用不着你交代,只需要把人给我平安找到即可。”
艾伦见忸不过傅南衡,只能硬着头皮照做,也开始四处打听安柠的下落。走到宴会厅的一处,听到几个女人凑到一起畅所欲言。“你们刚才是没看到,安柠那个小贱人落水的模样,简直是大块人心。”
“不仅如此,她还在装作不会游泳的样子,在水里面扑腾来扑腾去,又妄想哪个男人会来救她,她好借机来个湿身诱惑呢!”
几人说得眉飞色舞,艾伦听得却遍体生寒,他刚转身去找傅南衡,就看到傅南衡面色阴沉,一步步向那几个八卦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