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衡平日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提出的问题却很犀利。一定是非常熟悉备案,并不是花架子的富二代。安柠随在身后时不时与厂长配合,解释傅南衡提出的问题,颇有一种高中上学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压迫和紧张感。“我觉得公司在整体架构上没什么问题,但是在人事安排上未来也许会带来麻烦。”
傅南衡单手抄兜,大步向前走,状作无意说出口的,正是安柠也觉得有问题的地方。虽说公司的整体利润不低,生产线从设备到产品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一线工人的薪酬太低,为了控制流动性的问题,公司大多在初期,工人们不明就里的时候,签订一份长达两年甚至更久的合约。工人们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这就导致前期在签订合同时,并没仔细辨别一些非常严苛的离职条款。许多想要辞职的工人为了生计,最终只能被迫妥协。这也大大打击了他们公司的信任度以及工作效率。看来,秦夕宁还真的是把权势和手段发挥到了极致。“但是,我听说秦董事长是个宅心仁厚的人。”
厂长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公司的管理近乎苛刻的程度。“董事长前几年大病了一场之后,权利便渐渐不在自己手中了。”
至于后面的话,虽然厂长不愿意提,但安柠也清楚,一定是急功近利之人所做的事情。傅南衡步伐缓了缓,若有所思,半晌开口:“如果想要与我们傅氏合作,便要全面的改革,我不想……”话音未落,身后窜出一位来势汹汹的男人,皮肤黝黑,身着破洞的t恤,面目狰狞。“你这个害人精,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改革来改革去,搁的不是别的,是我们一线工人的命。”
安柠见黝黑男怒气冲天,声泪俱下,连忙上前解释:“我看您误会了,这位是来自江城的傅总,他认为现在公司在人员的管理上出了问题,他的改革是想要帮助你们的。”
黝黑男上下打量安柠一眼,挥动胳膊,“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顶多算是男人的小秘,我们工人的活越来越多,工资就变相减少,你怎么会理解中年人需要养家糊口的痛苦,还敢在这里插嘴。”
傅南衡见男人情绪不稳定,默默将女人护在身后,“安柠,没关系,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这时,黝黑男传来质问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安柠?”
安柠望着身前的傅南衡,颇有几分不明就里。“你可真是个祸害,害完总部的人,还要祸害我们这群工人,我今天就当作是为民除害了。”
话音落,黝黑男迅速从身下掏出一把锋利的泛着银光的匕首,握在手里,疯了一般朝安柠挥去。电光火石之间,傅南衡来不及多想,将女人牢牢护在身后。“看来她说的没错,你果然就是个勾引男人为你卖命的贱女人,就是你怂恿这个男的要对我们工人改革,害得我房贷车贷全都还不上,老婆也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趁着黝黑男眸光涣散恍惚,傅南衡一脚踹在男人肚子上。看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傅南衡带着安柠急匆匆离开。没走几步,安柠便感受到后背一痛,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朝安柠的身后就是重重的一拳。耳边传来女人压抑的痛呼,傅南衡挽起袖子,猩红着双眼与黝黑男决斗起来。“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安柠见两人扭打在一起,傅南衡似乎是扯到了后背的伤口,脸色一片惨白,渐渐落了下风。“怎么办?”
她眼见着傅南衡被黝黑男按到地上,他握起拳头,下一秒就朝傅南衡的头顶挥去。“不可以!”
安柠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死死抱住黝黑男,可惜很快力量悬殊,男人便将安柠甩飞。男人倏然露出蔑视的笑容,“什么狗屁有钱人,不也得被我打得嗷嗷叫,我早就看不惯你们这些有钱人了,以为有几个臭钱便能有无数的女人,甚至随意摆布别人的命运。我今天就替天行道,先杀了你这个挑唆的祸害,再杀这个被你迷惑的男人。”
银色泛着寒光的刀尖,瞬间朝安柠刺过来。一秒。两秒。安柠感受到温热的湿润的血液潺潺流淌在指尖,可剧烈的疼痛却没有袭来。“是谁的血?”
来不及发出疑问,安公的瞳孔里映出了面容硬朗又冷漠疏离的男人。怎么会是霍渊珩?为什么替自己挡刀的人会是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向手背,与男人温热浓稠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颜色刺痛了安柠的眼。更伤了她的心。黝黑男满眼不可置信,他扔下手中的刀想要逃跑,被从另一侧带人跑过来的厂长当场抓住。安柠抱着霍渊珩滑落的身体,嘶声裂肺地呼喊,“救护车,谁来救救他。”
她的手指不断擦拭着,口中鲜血直涌的男人,泪眼朦胧地呢喃,“你为什么会这么傻呢。”
“不要……想太多……我只是……为了救……傅……”大口大口地涌着鲜血,安柠怎么都止不住,“不要再说了,我都懂。”
你有你的高傲,也许你并不是为了救自己,而且为了救下与秦夕宁未来的合作伙伴傅南衡。但安柠的心仍然好痛,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大泛山,她救起伤痕累累的男人那天。心仿佛被撕裂了无数块。那么那么的疼。傅南衡捂着胸口起身,同样伤得不轻,“救护车来了,赶快送霍总去医院。”
“安小姐,放手吧。”
何鸣满面愁容,极力在隐忍着悲伤,“之后霍总的伤势,我会告诉你的。”
手指一根一根松开,眼睁睁看着视线里的男人越来越模糊。安柠转身,哭得泣不成声。看吧,到最后,她却连陪他一起去医院的资格也没有。她与他本活在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